林菀见到了夏侯老夫人给自己安排的房间后,颇有几分感动。
相较于之前自己住了十几年那光秃四壁,一到下雨天气,便“床头屋漏无干处,雨脚如麻未断绝”的家来说,这家具清一色华丽润研、丰满端庄,连窗梗都雕刻着花纹,窗外屋内皆是风景的房间,光线明亮,使人心情舒畅。
房间角落里紫铜熏炉里燃烧着好闻的熏香,香烟盘旋着徐徐上升。镌刻着云纹图案的上等木质衣柜里面,整齐的叠放着换洗衣服;悬挂着华美帷帐的绣床下面则摆放着几双干净舒适的鞋子,仔细一看全部是依着林菀的鞋码来的,而更为体贴的是桌上的茶还冒着热气。
面对这上等礼遇,林菀便暗自思考该如何报答这位收留自己并为自己方方面面安排到位的夏侯外祖母。
林菀思索再三,将手伸向了自己的包袱,拿出了雕刻刀具和一块打磨得十分圆润的木头。
时间一晃过去半日,此刻有丫鬟前来告知林菀晚饭的时间到了。
林菀起身,跟随丫鬟出门而去,在前院正巧遇见了夏侯大房两位小姐,如果说一开始林菀并不能理解夏侯瞳和夏侯菲为什么与大房两位小姐是死对头,此刻见到了两位小姐后,终于能够明白了。
两位豆蔻年华的大房小姐,同属孙辈的嫡小姐夏侯雪正应了诗句“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如若仔细一看,其眼内闪烁着一股“妖气” ,可谓是美得出类拔萃,豆蔻之年便有成人的蛊惑神色。
而夏侯烟雨则是嘴不点而含丹,眉不画而横翠,乃雪河清清水,空谷幽幽人。在气质上压过众人许多。
林菀无法与两位养尊处优,气场强大的两位大房小姐比,只是气质清丽,入眼十分舒服而已,而跟在林菀身后而来的二房两位穿戴过于奢华的小姐,倒显得十分“另类”了。
正所谓一个人的美貌和气质,万万不是衣饰可以装扮的,而二房两位小姐过于求成,珠玉加身不说,还穿上了繁复华贵的服饰,反倒有些过于庸姿俗粉之嫌。
大房二位小姐眼光扫过林菀和二房的两位小姐,嘴角流露出一丝若隐若无的嘲笑。
二房的夏侯瞳和夏侯菲立刻进入战斗状态,眼内嫉妒之火熊熊燃烧——因为无论如何努力打扮,两人总要差这大房两位姐妹许多不说,还要受到歧视和嘲讽,日积月累,再加上大房和二房两位祖母的针锋相对,由嫉妒演变而成的嫉恨和水火不容便能想得通了。
另林菀感到意外的是,这头一次见面的夏侯雪见到她,居然靠过来关切问候她道:“这位林表妹,可跟夏侯府的二房两位妹妹处得好啊?”
“很好,谢谢关心。”林菀有些拘谨的回答道,不知道为何这夏侯嫡孙女要对自己这般亲切,总觉得自己有被当“靶子”之嫌。
果然只见夏侯雪不坏好意的看一眼二房两人,在林菀耳畔絮絮道——
“如此便好。我这两位夏侯妹妹平时最喜好吃喝玩乐,相信你跟着她们,不会让你无聊的。要知道,上回我这两位好妹妹,为了吃那新鲜果子,专程溜出府去山上摘那果子,一人摔得鼻青脸肿,一人掉进河里,好歹安全回来,虽然现在还被罚禁足三月,不过获得批准专程在院子里做了秋千架,还有一系列诸如斗蛐蛐、投壶之类的小玩意儿,甚是有趣得紧呢。不过,就是要当心两位妹妹养的松鼠半夜爬到你的床头去啃你的耳朵……”
说到最后,夏侯雪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一笑,周围丫鬟婆子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你们!”夏侯瞳和夏侯菲两人被夏侯雪当着“外人”林菀被揭底,面上无光,顿时恼羞成怒。
夏侯菲不管不顾的回击对方:“夏侯雪,你别仗着自己会弹些琴,诵读些诗歌就可以随意批判别人的兴趣爱好了,你也不过是在夏侯老夫人和你娘的监督下学些勾引贵公子的手段罢了。”
夏侯雪也不恼,仿佛已经习惯了夏侯菲的低俗谩骂,不紧不慢的接过话来:“莫说我没提醒过你,今天你们好容易被准许出了院子,还是多多思考一下如何讨好当家祖母,尽快解除禁足吧。当然,如果你们想在这里吵架,我也奉陪,而方才你说的那番我“勾引”贵公子的话,我也会如数转告祖父的,要知道,祖父他老人家最听不得这些有辱门风宛如市井泼妇般的言辞,到时候,谁对谁错,谁挑起争端,祖父自有定论。”
夏侯瞳也不惧怕,冷笑一声接过话来:“好,我收回刚才的话,不过你不要忘记了,上次是谁写了一首饱含仰慕之情的‘私信’夹进夏侯祖父给太子的批注本里,妄图想要勾引太子,结果却被夏侯祖父发现了一顿痛骂……”
夏侯雪脸色突变,这件事如此隐秘,居然被这死丫头发现了。
“无凭无据,说得像亲眼见到似的,谁信你的胡说八道?”夏侯雪不愧是嫡孙女,诡辩起来,脸不红心不跳。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的那些手段,我可是清楚得很!”
“是吗,如若你非要栽脏陷害,往整个夏侯府邸泼脏水影响众位姐妹的姻缘,别怪我没提醒你,这一次可不仅仅是被禁足这样简单了!”
众人一阵沉默,夏侯雪的媚眼里有几分冷冽,看起来是动了真怒。
夏侯菲拉拉似乎还想说些什么的夏侯瞳提醒自家亲姐夏侯雪的话有几分道理,夏侯瞳冷哼一声,生生忍了下来,可是脸上那恨不得一把掐死夏侯雪的狠色,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下去。
林菀沉默,思考着如何应对这局面。
“好了,别老是和二房两位妹妹斗气了,小心两位妹妹‘漂亮的妆’要气花了。”在一旁看够热闹的夏侯烟雨接过话来,做起了和事佬,不过这表面虽然听着像是劝告,暗地里却有几分暗讽之意。
而不等众人回味过来,只听她接着巧说道:“瞳妹和菲妹也在学着琴棋书画,何况府里又换了新任的老师,相信稍加时日,二位妹妹也会学得卓有成效。另外,这些‘勾引’谁,谁又被‘禁足’的玩笑话,就当是姐妹之间拌嘴,说过也就算了,不要拿到台面上去吵闹祖母和祖父们了,毕竟动起家法来对谁都没有好处。”
这番话说下来,众人颇为信服。当然这番话里的警告意味,也告诉了丫鬟们此间言语不可外传。
林菀不禁对这位夏侯烟雨有几分佩服,看起来她虽然只个是庶女,却是这几人中颇为厉害的角色,小小年纪,一番话语下来,不痛不痒,不仅能拿捏众姐妹的软处不说,也恰到好处的提醒了这府中众人。
见到达到效果,气质绝佳的夏侯烟雨对众人道:“我们走罢,今天可是为我们这位林妹妹专程举办的接风宴呢!”
说完,夏侯烟雨过来挽住林菀,对她说道:“与我们一起罢!”
林菀想不到这位夏侯烟雨表姐如此自然熟,虽有几分抗拒,却强忍下来,因为她知晓初来乍到,跟着主张和睦之人总比跟着处处争强好胜的姊妹能够多学一些,便跟着她走上前去,想做到尽量不惹人注意。
谁知夏侯瞳和夏侯菲看到这一幕,却从内心深处误会林菀有巴结夏侯雪与夏侯烟雨之意,心中顿时生出嫉恨之情。要知道大房的两位姊妹嘲笑她们也就罢了,她们因为二房的祖母受制于大房祖母,历来是忍惯了的,可是现在这个如同乞丐一般地位低微的穷亲戚林菀居然也敢跟夏侯雪与夏侯烟雨一般,瞧不起她们。
“气死我了!”
夏侯瞳忍不住怒道:“这个林菀和她们就是一路货!”
“真是不识抬举的东西,本该是趴在我们脚下摇尾乞怜的东西,现在居然吃里扒外起来,竟然去巴结那夏侯烟雨,我看这个林菀搞不好有一天就会跟着那两个贱人一起来对付我们了!”夏侯菲跺跺脚,怒出一抹狠色,“我们现在收拾不了那两个,教训这个林菀出出气也好!不,最好是将她赶出这宅子,一了百了!”
说完,两人再次悄声商讨起如何对付林菀的法子来。
夏侯老夫人准备了一桌极其丰盛的家宴,据说夏侯府邸除了外出的二房刘氏祖母,也就是白日林菀所见的那位美貌妇人以及林菀的外祖父等几位男性亲戚未到场外,这夏侯府邸差不多重要人物都到齐了。
夏侯老夫人的目的很简单——未免落下口实,将林菀介绍给众人,让众人看见她的做法,杜绝日后被刘氏在夏侯老爷面前告不待见林菀之罪,以有资格继续独揽夏侯府邸内宅大权。
林菀不知其中微妙关系,颇有些感动夏侯老夫人将她隆重介绍给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