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梅园指得就是那个梅园?”
殷胤右手放置在桌子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望向那正在吃栗子糕的姑娘,问道:“然后呢?”
“然后?”叶苡尘的视线紧紧盯着面前的一盘糕点,感叹道,“之后的事情全都按照着殷雪冷和花清浅两人的计划一步一步地走着。”
“怎么说?”
殷胤来了兴致,端起一旁的核桃酪用汤匙翻搅着,边喝边问。
“你可记得花清浅曾命人盯着那冷宫的王氏?”
“嗯,记得。”殷胤点了点头。
“要我说,女人狠起来可真没男人什么事儿了。”叶苡尘又是一叹,说道,“花清浅告诉我,在她帮着你娘亲夺权的路上,王氏可是一枚极好用的棋子。她说当初为了抓住王家妄图把持朝政的证据,她特意让人放松了看管王氏的人手,也顺便不着痕迹的帮王庶人和王家再一次地搭上了线。”
殷胤皱眉,问道:“她这么大费周章是要做什么?”
叶苡尘白了他一眼,嫌弃道:“自然是下好了全套等着王氏和王家入套啊。”
“哦?”殷胤笑了笑,“那应该是什么样的圈套呢?”
“这个……”叶苡尘有些难以启齿。
“快说啊。”殷胤催促道。
叶苡尘瞅了瞅四周离他们比较远的宫人,连人带凳地挪到殷胤的身边,附在他的耳畔,小声道:“我听花清浅说某日王氏从冷宫跑了出来,直奔龙华殿说有天大的事要亲自禀告黎王,可黎王不见她,她就跪在长阶下不起,正好这个时候花清浅过来碰见了她,那王氏也不知发什么疯冲上长阶将快要走到龙华殿门前的花清浅从石阶上推了下去。”
“什么?!”殷胤震惊。
叶苡尘继续说道:“当时花清浅就昏死过去,黎王震怒半点没给王氏辩解的机会直接命人将她杖刑。”
叶苡尘说得话并没有半句夸张虚假,当时花清浅将这些告诉她的时候也是在她自己苏醒后听流霜告诉她的。
那日,花清浅被王氏推下长长的石阶,黎王怒急攻心,直接将王氏杖杀了不说,还连带着将王家直接圈筋,而后不知怎的,王中尉被罢官贬黜,王氏族中诸人获罪,当日逮捕当日直接斩首,无半分拖泥带水。
这些事情,表面上看是因为清浅夫人受伤昏迷所起,实际上在背后是政治力量的交杂,而推动这些事情的人,是当朝帝姬,殷雪冷。
听到叶苡尘再次提起殷雪冷的名字,殷胤心里涌上不知名的情绪,他问道:“我怎么越听越糊涂了?这些与我娘又有什么关系?”
叶苡尘摇了摇头,她抬眸看着殷胤,道:“师兄有件事我得和你说。”
“什么事?”
叶苡尘的眼睛转了转,道:“花清浅说若是你想知晓这背后的事情,就让你亲自去一趟浮清殿。”
她的话还未落,殷胤就“唰”地一下站起来,在叶苡尘不解的目光下往殿外走去。
直到殷胤没了身影,叶苡尘才缓缓放下手中的吃食,无奈地弯起嘴角,自言自语道:“师兄啊师兄,也不知道这后面的故事你听了之后还能不能接受?”
她的目光透过敞开的大门望向遥远的天际,心里默默地想着:她的师兄如今可是黎国名正言顺的世子,殷胤。也是时候该让师兄训练一下他的那颗心脏了……
“嗯……师兄一时半会儿可回不来,那我自己该做点什么好呢?”
叶苡尘的视线扫过桌子上的珍馐美味,忽然想起来萧玉的那封信,她的脸上露出甜美的笑容。
也不知道那个人现在到没到虞国,一切可还顺利吗?
一进入浮清殿,殷胤就瞧见回廊下有茶香袅袅,花清浅正坐在一侧斟茶,见到他后,缓缓地露出一个笑容。
“姑姑。”
花清浅听见殷胤的这个称呼,非但没有怪罪反而欣慰地冲他点点头,然后她招手让他过来,待他坐下后又亲自给他斟了杯茶,说道:“快尝尝,以前我与你父亲对弈的时候常饮此茶。”
殷胤接过她递来的茶杯,放在鼻端轻嗅,而后慢慢啜饮,赞叹道:“茶香满口,不愧是姑姑挑的茶。”
花清浅被他这一番举动逗笑,不由得嗔怪道:“品茶哪有你这样品的?”
殷胤不好意思地笑笑,道:“姑姑我今日过来是有件事情想问你。”
花清浅手上的动作一顿,抬头望着对面人的眉眼,叹了一声道:“你这双眉眼与你父亲真是像。”
接着,她起身走到殷胤的面前,对他说道:“你想知道的事,今日我都会告诉你的,不过在这之前我想给你看一样东西。”
“东西?什么东西?”
“跟我来。”
花清浅不再多言,转身朝殿内走去,殷胤只好起身跟在她的身后。他跟着花清浅进去后,花清浅让他在屏风处等着她,而她自己则走进内殿,不一会儿的功夫花清浅就捧着一个长方形的木质盒子走了出来。
“这是?”殷胤瞅着花清浅手中的盒子,疑惑地问道。
“打开它。”
殷胤听话地将盒子打开,然后,他看到剑匣里面的那一柄锋利地宝剑。
“胤儿,从今天起这柄剑就是你的了。”
花清浅将它从剑匣里面取出来,放在殷胤的手里,继续说道:“这柄剑跟随你的父亲去了无数次的战场,见证了黎国战神的诞生和陨落……当年你父亲去世后这柄剑就一直被你母亲珍藏着,而这也是至今为止除了你以外唯一留存于世与你父亲殷恒相关的东西了。”
“当初你父亲死后先王下令让人将他的所有东西全部陪葬,这柄剑因为在你母亲那里所以得以留存,我如今将它交给你……也是时候,该将它交给你了。”
花清浅笑着说完这句话后,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
殷胤端详着掌中的利剑,就算如今剑未出鞘,他也能感受到这把剑上携带者的那股凛然的肃杀之气。
“我想你今日来肯定是想知道叶姑娘未说出的那些事情中,到底真相如何吧?”
在他认真端详那把剑的时候,花清浅突然开口说道。
殷胤抬头看着她,点点头道:“我想知道的是这些事情到底与我娘有何干系?”
花清浅轻轻一笑,她拉着殷胤的手到八仙榻上坐下,命人给他端上来一些糕点,然后说道:“不急,你慢慢听我与你说。”
“嗯。”殷胤点点头,端起面前的茶杯,道“我知道有些事情尘儿她不好说出口,所以还请姑姑不要对我有任何的隐瞒。”
花清浅垂眸盯着自己眼前的茶杯,莫名的有种有口难言的感觉,她犹豫了一下,问道:“胤儿,你可知道‘靡不有初,鲜克有终’这句话?”
殷胤点点头,道:“知道。”
“其实……当初布局的人,设计了这一切的人都是你的娘亲,帝姬殿下殷雪冷。”
花清浅几不可闻地轻轻叹道:“有些事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那日,从王氏跑出冷宫的那一刻起,之后的一环套一环竟都是她的手笔,也是她提前设计好的。”
“什么?”殷胤惊讶出声。
花清浅说道:“帝姬先是刺激王氏龙华殿寻先王想要揭穿我的身份,而她又料到王氏见到我定会伤害我…于是她就以此为赌注…再之后就是王氏被杖杀,王家被圈禁,这每一步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殷胤大大的震惊了,他瞪大了眼睛,问道:“可母亲是如何猜到你会在那时候被王氏所伤?”
“她当然知道。”花清浅无奈道,“因为那日是她让我在那个时辰去龙华殿的。”
见他惊讶的表情,花清浅低声一笑,说道:“千万不要小瞧了你的母亲,胤儿,这几国之内能被封为帝姬的可只有你母亲殷雪冷一人,能有如此才智,心计,胆识,权势的女子也只有你母亲一人。”
“帝姬殿下是我这一辈子见过的最特别的女人。”花清浅淡淡一笑,道“这世上有许多事是男人办不到的,可那些对帝姬来说都算不得什么。”
她轻咽了口茶,对殷胤说道:“帝姬这一生的功绩并不比你父亲少,甚至她做的要比你父亲和你舅舅都要多得多。”
殷胤听后莞尔一笑,他似乎想明白了一些事情,于是道:“我现在终于明白母亲她到底对我寄予了多大的厚望。”
“王家被圈禁就表示他们已经失去了先王的信任,然而这些对帝姬来说还远远不够。”
“不够?为什么?王家不是已经算是没落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