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樊院长真是得了你这个宝贝,一个劲儿显摆!”
“白笙同学,你是专业学过摄影吗?一个破相机怎么拍出来的效果那么好?”
我也不能说实话,只好打着哈哈陪他们吃了早饭。
开挖现场上了好几台大型机械,小挖机突突突地在工地上转圈。
樊院指挥小挖机千万别压坏重要的文物古迹,这可是省里定性的文物点,压坏了谁都要担责任。
我兜里揣着小小头骨,想把寻找孕妇遗骨的事情跟他说一句,却总是不得空。
轰隆隆的施工现场,小挖机十分灵活,指哪儿打哪儿。
昨天我们这群傻学生累死累活挖开的墓葬坑口,在旁边堆积了一人高的沙土。
小挖机两铲子就给运走了,清理出一大片空地,为继续挖掘提供了很大便利。
墓葬群地宫面积广大,算得上是一座颇具民族特征的文物古迹。
我跟在樊院长身边,像小挖机一样听话,让拍哪儿就拍哪儿。
但直到晚上,也没摸到那间有龙相壁画的墓室。
我有些心急,却又无人可说。
龙臻忙前忙后跟在我身边,他专业不对口,只能安静听各路专家吵嘴。
“又是个士兵的遗骨,这都第几个了?”
“第六个了吧,我看这还是外围的,里面肯定更多。”
我记得这些士兵,都是那位公主的“忠实”奴仆。
龙臻拍了一下我的手背,“千年前的恩怨,不要介怀太多。”
的确,我以现代人的视角去看当年士兵的行为,自然是不能接受他们斩杀无辜同族。
可我不是他们,体会不到那种国破家亡的巨大落差。
人在选择死亡时,也许真的会认为,死亡是解脱。
“哎!老樊!快过来!”
我精神一振,连忙跟过去,有人发现了墓葬内宫的入口。
挖掘工作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层层叠叠的墓葬结构,让在场的每一位专家都暗暗咋舌。
内宫里存放的,也许就是那具假“公主”的遗骸,而真公主却不知逍遥到哪里去了。
我满心惆怅,遥想当年,她垂垂老矣时,是否想过这些被她亲手杀死的族人?
内宫入口雕刻着繁复的花纹和咒文,现场专家全副武装。
要开千年前的地宫,无异于将自己置入到不可知的细菌环境中,必须有极高的自我保护意识。
大门拉开,一阵咯咯作响,沉重的石板缝隙落下簌簌尘土。
封印千年的地宫终于开启。
我死死盯住大门内的一片漆黑,没想到什么都看不见。
高瓦数手电打进去,也只有几米的可见度,狭窄悠长的通道,无人敢进。
樊院长搓搓手,比量了一下通道尺寸,遗憾地说,“我这身量可进不去,在场的也就白笙能进去。”
我神色一紧,他连忙摇手,“老程,赶紧跟你们文物局申请进入许可,派个身量和她差不多的熟手过来。”
老程专家蹲在地宫门口,捂着大口罩看了半天,“够呛,这谁知道里面是什么样,人进去会不会缺氧窒息。”
这是一个必须考虑的问题。
考古挖掘的本质是保护性开挖和收藏,为了查探墓葬里有什么东西,不顾人命冒险进入的事儿,那是盗墓贼干的。
衣兜里的小小头骨突然激动起来,细细的声音急切地在我耳边说,“妈妈!”
我一惊,难道它的妈妈在通道尽头的墓室中?
小小头骨好像在跺脚,“妈妈的侍女!妈妈的衣服!妈妈的首饰!”
我听着它语无伦次的激动,茫然地看向龙臻。
胎儿是否有记忆,这是现代学界迟迟找不到证据的玄学课题。
可这个胎儿头骨显然是能记住一些事情的,看到内宫入口后,它的思路清晰不少。
“妈妈带我进去过,后来又出来了……然后她杀死我,让爸爸伤心。”
这是小小头骨第一次提到它的爸爸,我觉得这件事愈发扑朔迷离,心累地坐在土堆上。
“小东西,你的灵气这么厉害,可以让你在千年后找到我,那你能不能给我一些更具体的线索?”
头骨没奈何地趴在我的衣兜里,它小小的脑袋瓜中,可能是真的想不起来了。
“灵媒小姐……能助我心愿得成。”
唉,我这个灵媒的名号是怎么传出去的。
都怪那个顾景云!
我拉着脸,又叹口气,跟谁发火也不能跟这小东西发火。
龙臻说过,胎灵灵气重,要是照顾不好容易变异。
内宫大门已经打开,封尘千年的陈腐气息扑出来。
人们都捂着鼻子后退,味道确实难闻,我隔着几层人都能闻到那股尸臭和腐朽衰败。
可这小家伙说,那里面有它妈妈的侍女、衣服、首饰。
樊院长是个急性子,眼看内宫在面前,却因为一条看不清的通道而耽误时间。
“要不先下去个瘦的工人探探路?”
赵叔眼皮一翻,理都没理他。
反正赵叔手底下的工人不懂什么文物不文物的,但那黑黢黢的通道要是下人,谁知道会看见啥乱七八糟的。
以前也不是没听说过,有的工地挖掘出某些有价值的东西,工人贪财下去乱找,也不知看到什么,硬生生吓疯了。
看着赵叔脸上一副“你咋不下去”的表情,樊院长挠挠头没敢再吱声。
“老樊老樊!我们局长审批通过了!”
老程接了个电话,旋风一般跑回来,把樊院长高兴得一拍大腿!
“今天怎么回事?这么快就通过了?”
专家老杨觉得有点蹊跷,他们那位弥勒佛局长,一向是三不管,能拖就拖,完全是一副来文物局养老的状态。
“不光通过了,他还要到工地上来呢!”
老程不坐办公室,对这里头的理解不太行,兴冲冲地跟樊院长交待。
“你赶紧准备准备,我们贺局长一到,就要看你的下通道计划。”
几位专家嗖嗖嗖各干各的,把我们一群学生晾在这里。
龙臻脸色不是很好看,我握住他的手腕,惊觉他手臂冰凉。
“看来这个内宫,有些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