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你吃掉了我的身体,你是凶手,是妈妈拼命保护了我。”
我听着小小胎儿忧伤的声音,心中无比悲凉,走投无路的最后疯狂中,绮丽丝的确算是保护了她的孩子吧。
我不知道胎灵流转人间千年,究竟是有什么未了心愿。
但此刻这枚小小头骨散发出巨大的戾气,像一柄尖利的剑,直冲着贺兰克言扑过去。
心神崩溃的贺兰克言被那枚小小头骨穿透身体,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腹腔开出的大洞。
浓黑的液体从他身体里流出,腥臭的气味弥漫了整个工地。
贺兰克言一手捂着肚子,一手伸向墓葬内宫的入口,内脏出血让他的喉咙发出嘶嘶吼声。
我听着仿佛是在叫绮丽丝的名字。
可天大地大,哪里还有那位亡国公主的影子。
小小头骨染着贺兰克言唯一的一点鲜血,它的身体好像回来了,一个完整的胎儿身体,幸福地蜷缩起来。
远处一名盛装女子走来,明亮的笑颜与脏污的工地格格不入。
她伸出双手,欢迎小小的胎儿重新回到她的身体里,一旁的粉衣侍女对着我盈盈一拜,欢喜地跟在她们身后。
三人的身影逐渐消失,我收回目光,恍然一惊,工地的喧闹声再次袭来。
“贺局!贺局!这是怎么了?快点来人!!”
我和龙臻被挤到最外面,和其他学生一起被赶到一边。
可我的视力极佳,清楚地看到那掉下的入门巨石,砸扁了年轻工人,挑起的钢筋将贺局长的身体穿透。
俨然已经是没了生气。
我呆呆地看着乱成一团的工人们,谁也没看清贺局长究竟是怎样受伤。
樊院长的博士生颜晓东脸色惨白,咬着牙护着我们往回走,这种场面,看到的人越少越好。
贺兰克言死有余辜,只可惜,他杀妻灭子的罪行再无法昭告天下。
我满面寒霜,跟着龙臻回到工地宿舍,没人指责龙臻进了女生宿舍。
毕竟谁也没有资格阻止一个男朋友安慰他的女朋友。
我从衣兜里掏出那颗价值不菲的珠子时,龙臻的眉头略略平展。
“那小家伙感谢你,把这枚天外来的珠子,送给你了。”
可这枚珠子是进出过绮丽丝身体的,我对古物没有嫌恶,但亲眼见过和当做文物看待,却是两码事。
“把它捐给博物馆吧,我不想留着。”
龙臻没拒绝,点头同意。
工地上的重大意外伤亡,让这次开挖的进度足足延迟了一个月。
最终给出的结论,年轻工人和贺局长认定工伤死亡,给予家人国家赔偿标准。
听颜晓东说,那工人的家人来领钱的时候,欢天喜地,要不是旁人提醒,连孩子的遗骨都忘了要。
贺局长就比较可怜了,他一生老无所依,把一切都奉献给岗位。
文物局各位同仁与上级领导协商后,追认贺局长的“行业楷模”荣誉称号。
我看着这样的新闻,止不住心中冷笑。
龙臻倒是没受什么影响,整天跟着颜晓东他们混在工地上。
等到我终于从“心理阴影”中略走出来,到了工地上时,一眼就发现内宫入口处的黑暗通道中,有一点莹光在幽幽闪动。
作为第一个发现古代王国珍宝的学生,我的名字也被记载到了这次考古发掘的“有重大贡献人员”名单中。
那枚承载了太多血腥的宝贵珠子,经过专家组的鉴定,是某种地球上不存在的放射性物质。
具体是如何打磨到如此光滑的程度,千年前的真相,早已失落无考。
那间有龙相壁画的墓室被挖开以后,紧裹着华丽公主嫁衣的侍女玉碗,被当做是神秘少数民族古国的公主,恭敬地摆放到文物局的研究室中。
玉碗的脸被烧毁一半,但依旧清晰可辨她的美丽,她的遗骸手中紧握着一份帛书。
是一本向长生天痛斥贺兰家族劣迹的陈诉书。
“活在人间时,被灭国的公主满心哀怨地将希望寄托到死后,可如今千年已过,这位公主的愿望是否实现了呢?今人已经再无能力可循。”
听着电视里节目主持人沉重又感性的结束语,我只希望绮丽丝和玉碗,能带着那个孩子,再也不要出现在这人世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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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目挖掘后的大学生活非常平淡,但却是忙碌的。
有龙臻在我身旁,再没有桃花找上我,过了很久平静的日子。
这段时间我将樊院长交待的“开挖过程记录”整理出来,并配上实地照片。
省文物局因为这场意外重大伤亡事件,被上级领导点名批评,一众同仁像窝鹌鹑一样,缩在单位里瑟瑟发抖。
好在有樊院长积极斡旋,将这座极有考古价值的少数民族墓葬群情况,整理成册,引发全国轰动,算是冲散了一点悬在头顶的阴霾。
“阿笙。”
龙臻坐在我身旁,这一节是樊院长的“园林美学概述”。
我看着他,这几天龙臻的情绪有些焦躁,我不催不问,由着他想清楚。
“上完课,我们一起吃饭吧。”
我点头答应他的废话,自从他出现,哪有一顿饭是我单独吃的呢?
龙臻见我神色淡淡,想说的话又收进肚子里。
“周末回家,该给柳爷爷买些好酒回去。”
龙臻忙说,“好,上完晚课我们一起去超市。”
我的视觉延伸以后,其他五感都有了明显的变化,耳朵也变得非常灵动。
身后有女同学低声议论,“怎么什么都听她的?要是我有个这样男朋友,可舍不得这么拉着脸。”
“嗨,你不懂,那种白莲花绿茶婊可有手腕了,哪里是咱们这些人能比的。”
我直接回头,用“我听见了”的眼神看了她们一秒钟。
龙臻不肯说清楚他的身份,加上我对绮丽丝遭遇的感喟,我的心情很难说得上好。
那两人见我回头,立即低下头不敢看我。
原来这就是世人,只愿意在看不见的角落里自以为是。
“阿笙,不必理会她们。”
我表情阴郁,闻言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