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若海并不通晓马术,一路上充当了拖后腿的角色,这不仅让他有些焦躁不安起来。
这一路来,他的心情非常的复杂,不仅有着得脱牢笼的轻松感,也有着即将见到妻儿的期盼,还有着莫名的期待感,恍惚中问道,“贞虎,咱们现在是到哪里了?”话一出口便是懊恼不已,心中暗责道,贞虎他从来就没有出过远门,怎么可能会知道这是到了哪里了呢?
果然不出他的所料,安贞虎探头探脑的看了一阵,说了一句,“叔叔,我不认识路!”
陈钟庭一直关注着安若海的举动,见状急忙凑了过来回道,“安公,此地离主公约好的汇合之地已经不远了,按照行程最多半个时辰就能到达!”
捋了捋胡须,安若海莫名的焦躁感消散了不少,他脸上露出了一丝沉思的神色,突然问了一句,“钟庭,钟庭对吧!你可以跟我说一下你们的主公吗?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陈钟庭没想到安若海会问出这个问题,有心不回答吧,可琢磨了一下还是恭恭敬敬的说道,“安公,其实我是在淄川才跟的主公,了解的并不是很多。”
点了点头,安若海说道,“奥,是这么回事啊!那你说说你是为什么会跟随小羽的呢?”
“会安公,不才骤逢家难,多亏主公鼎力相助,这才大仇得报,孑身一人的我别无可报,只能是誓死效命!”
“这样啊!恕我多言,家难?可以说一下吗?”
陈钟庭并没有迟疑,说实话到了现在他已经可以坦然的面对自己家发生的那一切了,“安公,是这么回事,......”
听完了陈钟庭的叙述,安若海叹了一口气,“唉!这个世道!这个朝廷!”
陈钟庭倒是变得激动起来,“如此正是需要主公站出来重鼎河山,拨乱反正!”
“呵呵!有些多了!”安若海没想到陈钟庭会是如此的偏激。
“不多!主公雄才伟略!文韬武略无所不能!又兼具一片仁心,爱民如子,正当的雄主之资!”虽然依旧是恭恭敬敬的回话,可是安若海已经听出了一丝埋怨,他没想到自己那个女婿在手下心目中会是如此的崇高,心中忍不住的一阵高兴。
“看来小羽在你们心目中威望很高啊!”
“那是当然!主公可是我们华夏军的主心骨顶梁柱!是我们赖以前进的动力!”每当提起李金羽的时候陈钟庭都仿佛是变了一个人,眉飞色舞,完全没有先前那种心高气傲的样子。
“华夏军?!”安若海这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名谓,忍不住就问道。
“安公!华夏军全称是华夏民族自强军!据说来历颇为的传奇呢!”
这个名字安若海一下子就听出了其中的韵味,华夏民族自强军!这不是明显的跟朝廷划清界限,另立山头吗!看起来自己的女婿其志不小啊,只不过对于自己一家来说是福是祸还难以预料,但是有一点他必须肯定,那就是因为女儿的关系,他们一家已经是上了贼船,一根线上拴的俩蚂蚱—谁也跑不了!因此很想了解的深一些,“说来听听!”
“安公,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听那些老人们说过一嘴,据说当初老寨主战死在跟鞑子的战场之上......”
“什么!?你说什么?!”安若海突然变得极为的激动,一把就拽住了陈钟庭的手腕,要不是他现在多少是一名轻步兵战士了,恐怕都承受不了那突来的巨力。
“安公!安公!”
陈钟庭的喊声惊醒了安若海,他颓然的松开了手,哀伤的问道,“老寨主是不是小羽的父亲?”
虽然有些不明白,但是陈钟庭从两家的关系猜测得出安若海是在为什么伤心,“安公!是的!”
“那,那,那你刚才说他,他......”
望着安若海有些期盼的眼神,不知怎么的,陈钟庭非常的不希望从自己的嘴中说出那个答案,可是他又不能不说,强咬牙根说道,“是的!老寨主战死了!是在跟鞑子作战的战场上战死了!”
虽然早就有那种预感,但是此刻听到了这个确凿的消息,还是如同五雷轰顶一般,安若海整个人顿时懵了,无尽的哀伤呈现在了他的身上,嘴里边不停地叨念,“大哥,大哥......你就这么去了,就连最后一面都不让我见吗?......”
安若海停下了脚步,自然全队都跟随着停了下来,一双双的眼睛投视了过来。
邱通判有些不解,他紧赶慢赶的才追了上来,喘了一口气的功夫,就突然看到安若海变得悲伤莫名,下意识的就停了下来。
安贞虎一直陪伴左右,依他的智商还无法理解叔叔的感受,但是不妨碍他跟着难过。
陈钟庭也没有打搅安若海,他想,骤然听到这个噩耗,心情肯定不好受,还是给他一些时间平复平复吧。
就这样,整个现场只剩下安若海伤心的叨念声。
良久,安若海才强打着精神,说道,“走吧,不要继续耽搁时间了,钟庭,你接着说,往下说!”
队伍重新的启动起来,走着,陈钟庭组织了一下语言,把自己知道的一切说了一遍。
邱通判也是极为的好奇,可是他不知道这些话人家愿不愿意让他听到,只得远远地跟在后边,根本就不敢凑过来。
除了战马清脆的蹄声,只剩下陈钟庭虽小但是清晰的话语在风声中传荡。
“当初老寨主牺牲之后,临终把主公的安危托付给了政爷,只不过在随后的突围战中为了掩护主公,政爷也是受了严重的伤,眼见得就是危在旦夕,可是这个时候主公挺身而出,将悲伤深深地埋在了心里,力挽狂澜,先是以绝大的智慧,放弃了唾手可得的寨主之位,以及山寨中存留下来的巨量物资,解决了山寨中可能会发生的火并,三当家彭虎率领着绝大多数的寨丁离去,只留下十几名伤兵留了下来,解决了这个问题之后,主公他又孤身上了后山,采到了急缺的草药,并按照古方调制出了特效金疮药,并以此为契机恢复了大伙的信心,随后又是解决了想要浑水摸鱼的山匪,扩充了兵力,简单整训之后,主动出击,利用伏击等各种手段,击败了押运物资的鞑子一部,并解救出了许多被俘的老弟兄,以及被鞑子掳掠的青壮,再接下来,在扩充了军力之后又是主动出击,经历了几番大战之后,虎口拔牙,硬生生的从鞑子手中救出了十几万的劳力,休养生息一段时间,后因为大量流民的收容,寨中的粮食难以为继,集思广益,又是做出了大取舍,举营赶赴两淮开辟根据地!一路上攻城拔寨,顺利的通过了青石关的关隘,突入到了泰安府的地界,前往贵府拜望的时候,却是听到了安公您的遭遇,又是一路疾奔,攻破了新泰县城,救出了巧兮小姐,捉住了薛霸王,并拿他当人质派我赶赴泰安府商量换人,可那料泰安府的老爷们包藏祸心,企图调拨兵力将我们一网打尽!可那料却是碰上了硬骨头,崩碎了牙齿!主公早就看破了这些狗官的阴谋,亲帅四百铁骑强势击败了泰安府的五千窝囊军,逼迫他们签订了城下之盟,我这一次就是专门过来接安公您的!倒不是主公不愿意亲自来一趟,实在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还请安公见谅!”
耐心的听完了陈钟庭的这一场长篇大论,安若海已是对于李金羽近年来的遭遇有了一个大概的印象,为此很是唏嘘不已,不过心中却是满满的欣赏,都说是虎父无犬子,没有坠了李公的门楣,“做的很好!想他身负如此多人的重担,遇事谨慎一些还是应该的!”
见到安若海通情达理,陈钟庭暗中松了一口气,他可不想因为自己而导致安若海对主公留下不好的印象,毕竟不管怎么说,安若海毕竟是有功名在身,万一还对朝廷抱有幻想,看不惯主公造反的行迹,那可就不好了。
“安公谅解就好!不过主公在此方面做的还不是很到位,经常性的以身犯险,还希望安公能够帮忙规劝规劝。”
“孟子曰:「莫非命也,顺受其正,是故知命者不立乎岩墙之下。尽其道而死者,正命也;桎梏死者,非正命也。」我会抓住时机规劝的!”
“多谢安公!”陈钟庭大喜,毕竟安若海可是主公的长辈,一些话由他说出来分量自然不同!
“这是我应该做的!用不着你道谢!”
“不!安公错了!主公作为一军之主,他的安危可不是一个人的事情,而是全军最紧要的事情!我作为华夏军的一员,自然是需要道谢!”
如此,就在两人的交谈下,倒也算得上是一见如故,一路上相谈甚欢,倒也排解了旅途的烦闷,不知不觉之间,已是赶到了汇合现场。
远远地,李金羽就发现了他们的队伍,长辈到来,说什么也得出去迎接,于是便在李政的陪同下冲出了队伍,策马狂奔,直奔安若海而来。
李政虽然心情非常的激动,但是他依旧是陪在李金羽的身边,有意识的落后了半个马位。
远远地便是看到了李金羽两人的到来,队伍停了下来。
陈钟庭伸手虚点给安若海介绍,“安公,主公跟政爷过来迎接您了!”
不用陈钟庭介绍,安若海便是已经认出了李政,虽然是十几年未见了,可是李双磊跟李政两人的音容笑貌无时无刻不在他的脑海中飘荡,自然是刻骨铭心,不过这个时候相见,却是百感交集,征立在了当场。
赶到了阵前,李金羽飞身下马,跪在了安若海的面前,恭恭敬敬的喊道,“叔父大人在上!侄儿迎接来迟,还请恕罪!”
李政也是一抱拳,“安兄!十几年未见,你的风姿不减当年啊!”
“李贤弟,一望十几年过去了,愚兄,唉,......”安若海却是感慨莫名,因为这一幕又让他想起了李双磊。
李政也是神色一黯,不过他还记得跪在地上的李金羽,介绍道,“是啊,世事难料,安兄还是多想开一些吧!这位就是我家少爷,也是您的未来女婿,李金羽!小羽,快喊你安叔叔!”
“安叔叔!”
往前走了几步,伸手扶起了李金羽,望着那张神似的脸,安若海百感交集,眼角处已是隐见泪花,强行的平复了一下心情,上下打量了李金羽一阵,嘘嘘道,“一晃就是十几年过去了!记得上一次见你的时候,你还不会走路呢,现如今也是长大了!”
“是啊!十几年过去了!”李政也是感慨莫名。
李金羽关心的问道,“安叔叔,你的身体?”
“没什么大碍,邱通判他们倒也没有难为我,不过这一次能够出来还是得谢谢你啊!”从李金羽的话语中听出了真挚的味道,安若海很是欣慰。
“安叔叔!我,我,......”李金羽也说不上是为什么来,仿佛一下子变得不会说话了。
李政凑了上来,“安兄,你这么说可是见外了!这还不是他理所应该的吗!”
“对,对!理所应该!”安若海又是仔细的打量了李金羽几眼,感慨道,“真象啊!真象啊!就仿佛是兄长的翻版!唉,兄长他......”
“叔叔,我父亲他也是死的得所!向那些残暴的鞑子彰显了我们汉人的骨气!”
“骨气!对,骨气!就是应该让那些鞑子知道,我们汉人也不是好欺负的!兄长挺身而出,做了那些官兵应该做的,也算是变相的为国效力了!我想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更何况还有一个麒麟王!继承了他的遗愿,我可是听说了不少关于你的事情,不错!没有给你们老李家丢人!”
“叔叔......”
“......”
寒暄中,时间已是过去了良久,太阳西斜,已是过了正午时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