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迁房工程比预定的期限延期两个月完工了，林昊也松了一口气。他召集有关人员开会。楼栋之间的距离缩短，每层楼还都加盖了一层，还不能按期交工。这都算违约，居民心里虽然埋怨，可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跟政府评理。
“我想咱们应该给广大居民一个说法，安抚一下大家的怨气，每平方米送一百元，这样每个家庭能得到相应的万余元的补贴，也算政府送给他们的乔迁贺礼了。”
“林市长真是别出心裁，现在的房价都懵着头的往上长，您却要降价。当初市政府给予的拆迁条件就很宽厚的了，这样会减少大量财政收入的。”新上任的副市长李树森说道。
“咱们老城区改造的主要目的还不是提高居民的生活水平嘛。每个平方一百元，总共还不超过一千万，法院当时就判决罚款荣昌公司一千万，现在还多盖了这几十套。是政府这边多赚了钱，怎么能说减少财政收入呢。就这样定了。”林昊不容大家再去讨论，政府这边他说了算，就要强硬起来，
“这是林市长小恩小惠，收买人心呢，钓名沽誉的事，他总能想的出。”孙庆堂在得知市政府的决定后，对着大家说。
“老百姓的事，小事也是大事，只要能惠及百姓，那就是好事。我们政府不就是为人民服务嘛。服务百姓是我们政府官员存在的价值。”
林昊也不示弱，隔空传话。反正两人的矛盾已经都知道了，有些原则性的是不能退让的。他认准的事情就要坚持下去。得罪人就得罪人吧，不能总做老好人的。
下面有些局长，镇长的，知道他与孙书记有间隙，自以为站在了孙书记一边，对他安排的工作也就敷衍应付，林昊没有年轻时候的气盛，只能耐住心怀的去督促。
据群众反映，许多乡镇医院的病人看病医疗费不能及时报销。他问了财政局，回应资金已经划拨给卫生局了。是卫生局没有按时划拨给乡镇医院。现在的卫生局长叫杜育才。原先是市医院的行政院长，火箭上升提拔成了卫生局长。当时常委会上贾威高提议时，林昊就质疑，一个副院长，没听说做出什么突出成绩，就直接跃迁为卫生局长，不符合常规，也不服众呢。
“气度决定格局，格局决定层次，我们就应该打破常规，不拘世俗，大胆提拔任用年轻有为的人才。对于有发展潜力的年轻干部，看准了，就要不拘一格，大胆培养使用。”贾威高说道。
“问题是人才的标准是什么。他有什么突出成绩，重大贡献吗？不拘一格，突破的是单一的人才衡量标准，是“破格”而非“出格”。将选拔过程置于阳光下，接受社会和媒体的监督，避免权钱交易和选人用人上的腐败。只有资格条件公开，程序透明公正，对那些真正的人才而言，才会有真正的公平。”林昊针锋相对
“什么都用民主选举，还要d委做什么。有些人就喜欢走群众路线，认为让老百姓咋呼两声好，那才达到了目的，公平也是相对的。我们采取的就是民主集中制嘛。现在表决，同意任命杜育才同志为卫生局长的请举手。”孙庆堂不耐烦的打断两人的争论。先举起了右手。
其他人面面相觑，慢慢的举起了手。林昊心里有气。仰起脸看着天花板，两手交叉在胸前。
林昊亲自打电话到卫生局。找到杜育才。
“分管乡镇经费划拨管理的李局长下乡镇检查工作了，我不了解这些情况。等他回来我问问吧。”杜育才搪塞道。说完就先扣了电话。
太他妈的目中无人了。竟敢扣市长的电话。林昊心底恼火了。老虎不发威，你就认为是病猫了。他叫上分管卫生局工作的副市长时国群，政府督查室的杨主任。
杜育才没想到林昊会亲自赶过来问罪，还浩浩荡荡的带来这么多兵马，这时候才感觉自己做的莽撞，心里有有些惊慌。
林昊没有去接待室，直接坐在了局长办公室的沙发上。其他的人就没地方坐了。他质问杜育才：“你是局长，主管卫生局的全面工作。怎么什么情况也不了解呢。”
“是这样的，我们局领导有明确分工，是不好过多干预分管领导的工作的。”杜育才狡辩道。
“这是干预吗？那你局长还做什么工作。你们局里的分工，我也不多加干预了。今天我来就是解决这一个问题的。你把李局长叫来，我也过问一会。这是我市长的职责。”
“李局长下乡镇检查工作了，林市长，下午他赶回来，我们到市政府向您汇报。”杜育才心虚的说道。
“杜局长，我明确的告诉你，你卫生局局长是有权力了解经费划拨，也是必须了解，这不仅是你的权力，也是你的职责。你把财务的账目拿过来，让李局长立即往回赶，我在这里等他。”
这，这。杜育才头上冒汗了。林昊也不看他，掏出手机，低头看起来。一番不达目的绝不撤兵的样子。杜育才狼狈的站在他跟前，汗水滴滴答答的往下流。现在早过了开空调的季节。
时副市长他们站在那里，也没地方坐呢。他算领会到林昊的犟劲了。
“林市长，我有事要单独跟您汇报。”杜育才小声的说道。
“别，咱们没有这样大交情，我们是代表市政府过来的，如果是我个人的，你还不一定让我进门呢。现在什么事还是公事公办。我没有权力叫纪委来查你，也没权力免你的职，不过我有权力过问财政经费的去向，督查下面局委的工作。”林昊已经觉察到这背后一定有猫腻。
这，这，杜育才不知所从。只能服软：“林市长，我错了，我不该不尊重您，是我错了。”
“你用不着尊重我，你尊重的是权位，不用尊重我。我现在是市长，有权力过问财政资金的去向，这是我的工作。李主任，你做文件，我签字，立即封存卫生局的账目，进行审计。时市长，我有这个权力吧。”
有，有。时国群市长从没见过这阵势。
“林市长，我错了，我诚恳的向您认错，向您检讨。”杜育才挺大的个子，屈膝弯腰在林昊面前，几乎要跪在他眼前了。
那些副局，工作人员都站在门外，幸灾乐祸的看着。
“你错在哪里了，我们是来检查工作的，你工作上有什么错误吗？有错误就向大家讲出来吗。”
林昊一点面子都不给他。低着头看手机，也不看其他人。
这，这。杜育才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嗫嗫的说道：“局d委研究决定，根据工作需要，暂时挪用下拨乡镇的医疗报销费，转为办公经费，买了一辆别克君威。”
“拿着下拨医疗报销费买轿车，杜局长，你好大的工作魄力。还是局d委研究决定的。你把d委会的决议拿来。时市长，各个局委买轿车，是怎么的一个程序。”
“要报请市政府，经市长办公会讨论批准后，由机关事务局集中采购。”
“杜局长，你听到了吧。你是越俎代庖呢。代替市长办公会了，还是局d委集体研究。”
“林市长，这事我们根本不知道，没有上局委会。”站在门口的人群中有人说话。
“是啊，是杜局长私自决定的，我们都不知道，也没开局委会。林市长，杜育才自持有后台，在卫生局一手遮天，独断专行，扶持亲信，排斥异己，从医院那边调进许多不懂业务的人员。”一个上了岁数的中年人站出来，走进屋里，说道。林昊认识，是一个快退休的副局长。
“那是工作需要，有些同志是借调的，还是要回原单位的。”杜育才小声辩解道。
“都是工作需要，这就是块遮羞布，什么肮脏的见不得人的东西，都可以用它包裹起来。还说的光面堂皇。这辆车呢，刚才在楼下我们怎么没见到呢？”林昊问道。
这，这，杜育才又语塞了，最后还是狠狠心，说道：“交给邢副院长用呢。”
“邢副院长是谁，什么来头，能让卫生局挪用公款给他配车。”林昊一怔。
“是孙书计的夫人，前段时间从省城调过来的，在医院工作。”时国群市长小声说道。
原来如此，林昊一下子全明白了。怨不得杜育才如此得宠，对自己有恃无恐呢。原来是挪用公款给他夫人买了辆专车呢。自己怎么处理呢，还真有点棘手。
“医院没车吗？”
“医院的车档次太低，乘坐也不安全，邢副院长要经常回省城。”杜育才有了底气。
“嫌档次低，让老公买豪车呢，你想巴结领导，拿自己的钱送呢，拿着国家的钱，拿着老百姓的医疗费给某些人买车，算什么慷慨大方呢。这是违法犯罪。”林昊突然咆哮道，脸色铁青，把大家都吓懵了。
“李主任，签署文件，立即进行对卫生局的账目进行封存，全面审计。”林昊努力平静下来，严肃的说道。
“林市长，我错了。我们立即纠正。”杜育才拉住林昊的胳膊不放，鼻涕都流下来了。抬出孙书记，没有镇住林昊，他看林昊没有一丝退却，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他是真怕了。
“林市长，既然杜局长真诚的承认错误，就给他一个机会吧。这也有我的错误，作为分管领导，我没有尽到督查的责任，我向您检讨。”
既然时付市长也替他讲情，林昊也不好弄的太僵。因为这还涉及到孙书记，他老婆借用卫生局的新车，他不会不知道。甚至是他的暗示，达到震慑他们的目的也就可以了。该借坡下驴了。
“时市长，你的处理意见呢？”
“马上整改，卫生局立即进行自查，把挪用的资金马上调回去。降低卫生局的经费额度，进行通报批评。”
“那车呢。按规定应该怎么办？”
“立即让卫生局交给市政府，由市政府统一调配使用。”时市长回答道。
那你看着处理吧。林昊站起身，头也不回的出了门。这一幕，一定会传到孙庆堂的耳朵里，甚至还要再添油加醋的扩展一些情节。他才不在乎呢。敢做就要敢为。
“爸爸，有件事我们跟你说一下。”若冰两个人过来吃饭。“邢姨今天叫我们过去，说想提拔建龙做心内科的科主任。”
邢姨是谁。林昊脱口而出。说完也醒悟过来了。那该是孙庆堂的夫人，现在医院的行政院长。当然了，有孙庆堂在这里，她比院长的权力也大啊，就是卫生局长杜育才在她面前也跟一条狗似的。因为涉及到孙庆堂，林昊没有深入追究杜育才的责任，省的让人家说自己是官报私仇，打狗还要看主人呢。不过杜育才挪用公款给书记夫人买专车的事，还是在冬阳大街小巷传的沸沸扬扬。让孙庆堂脸面丢尽，好不恼火。把杜育才臭骂了一顿，扬言要撤他的职，幸亏贾威高讲情，给了个党内警告的处分。拍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
那些局长主任的见了林昊的面，也都小心翼翼，害怕惹他生气了，也给自己一个下不来台。
没等若冰说话，林昊就开了口：这不大合适吧。他觉得这是孙庆堂伸出的橄榄枝，拉拢自己。
“我也觉得不好，我才工作两三年，论资历，论技术水平，都论不到我，还有那么多前辈呢。之所以找我，还不是因为爸爸是市长呢，这是看爸爸的面子，官官相护的表现。”
“什么官官相护，我爸爸什么时候用过权力捞好处了。”若冰不满的说道。
“人贵有自知之明呢。林昊赞许道。也许是上了岁数，我的一些想法你们可能不同意，有些做法也可能看不惯，这就是所谓的代沟吧。不过我还是想和你们探讨一下我们各自的价值目标和成功理念。当年我的目标就是考上大学，摘掉草帽子，脱离农村。可是天公不作美，由于各种不可预测的原因，还是被师专入取了。当时的状况是，如果没有关系，师专生的毕业去向就是老家的乡镇中学，这就是命吧。当时我简直是心灰意冷呢，为了脱离乡村，可谓绞尽脑汁，放弃了一些美好的东西。现在看来那些在乡镇教学的同学朋友混的也都不错，每天上了几节课，就没事了，喝个小酒，打个牌的，悠哉悠哉，让人羡慕不已。”
“是他们都羡慕您呢。同样为师专生，您贵为市长，人家还是穷教书匠。一个天上，一个地上呢。”若冰笑着说道。
“是啊，这山看着那山高，干什么职业，都有他的快乐，也都有他的苦恼吧，这就是所谓的职业疲倦吧。也许在大家眼里，我是所谓的成功人士，说实话，对于官员的生活，我已经厌倦了。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我也不希望你们再从政。我的愿望就是希望你们平平和和，不为生活而劳顿，也不为权位而委屈自己，当然你们往哪个方向发展，最终还是由你们决定。”
“可是，您在我的同事，朋友，老百姓眼里，你可是个难得的清官，好官呢。大家都赞扬您呢。”
哎。林昊长叹一声。“这就是人生呢，只要活着，我们需要自己来选择、设计和决定自己的未来，并为此承担责任。什么算是成功的人生，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理解和答案。可是整个社会日益功利化的趋势，似乎只有金钱、地位，豪宅来衡量，我们始终生活在邻居们的眼里，我要比邻居混的钱多，社会地位要高，房子要大，不然就是失败。可以说，这样一种极其狭隘和庸俗的成功理念。我说这些，只是希望你们认真的反思，在规划自己的人生目标的时候，思考一下这个问题：你的立身之基，为人之本是什么。
“我懂了，爸爸，我认为还是做学问，做学术研究的好。虽然这需要忍受长年累月、默默无闻的奉献与孤独，不过我们会努力做一个诚实而有趣味的人，一个热爱自己的事业并为之不懈奋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