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井下石
会议室内，已经坐满了人，鸦雀无声，没有往日的说笑，打招呼，都表情严肃，惴惴不安的。他们都知道徐韬出事了，那会不会殃及到自己，心里都打鼓。
主席台上常委的椅子还有一把空着，林昊直接坐了过去。下面的人群中骚动了一阵，有人担心林昊也出事呢。
怎么才来，廖怡不满的问了一句。然后转头对孙庆春说道。“孙书记，人员基本到齐了，开会吧。”
没有以往会议的繁琐冗长的议程。孙书记首先宣读了柳泉市纪委对徐韬立案调查的决定。然后，李书记宣读了冬阳纪委对曹天华立案调查的决定。徐韬是柳泉市管的干部，而曹天华是冬阳市管干部，不同的级别，待遇也不同。什么时候都要讲级别呢。据说有个镇长因为贪污受贿被判刑进了劳改所。发现他同监房里有两个副厅，三个正处，四个副处，这些平日难得一见，对他不屑一顾的人物，现在和他平起平坐，称兄道弟了，他感到荣幸之至了。
孙书记做了发聋振聩的发言，说到激昂处，忍不住站起来，就要骂娘。让下面的干部感觉他涵养太低，钦差大臣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有尚方宝剑嘛，这爷们没贪没沾的，你耍什么威风。只有少数人知道，这将是新的市委书记，在想树威信呢。
接着各常委纷纷表态，揭发，谴责徐韬之流的不耻行为，坚决拥护市委的英明决定。划清界限，肃清流毒。大家虽然都没用准备稿，临时发挥，但文辞还都精彩的。上午还是令人尊敬仰望的市长，现在就成了万人唾弃的阶下囚，害群之马。
“我和徐韬同志是同龄人，几乎是同时参加工作，都是在当时的县委办公室。他在政策研究室，我在秘书科。”林昊是排名靠后的常委，发言论的也晚。
“是徐韬，不是同志。”孙书记歪头不满的纠正道。
喔，是徐韬。林昊改口道。现在徐韬已经被清整出革命干部队伍了，不再是我们的同志，而是人民的敌人了。
徐韬是正规的政法大学毕业，是很有理论水平的，林昊继续说道。他被安排给郭书记做秘书，后来做了乡镇党委书记，教育局长，显露出在经济领域的非凡才能。为冬阳的发展做出了很大的贡献的，当然这主要还是在党组织的领导和培养下取得的。
林昊也觉得赞誉过多了，可是这确实是徐韬取的的成绩呢。也不能全盘否定吧。在过去演电影的时候，那些叛徒汉奸一出场就是坏人样。即使还没被敌人逮捕的时候，骨子里已经变坏了。其实不是这样的。陈公博、周佛海在二十年代绝对是热血青年，时代楷模的，后来演变为最大的二号，三号汉奸，不能说他们在二十年代初期就准备当汉奸的，人这一辈子，受外界因素，生存环境的影响，还有自身的修养，思想也是变化的。
可是，我们的权力是人民，党组织赋予的，是为人民服务的，而不是为个人，小团体谋取私利的。权力是把双刃剑，秉公用权，执政为民，就会造福一方，以权谋私，就会为害一片，害人害己。我们一定要正确看待手中的权力，一旦离开执政为民这个根本点，就要犯错误栽跟头。手莫伸，伸手比被捉。徐韬，曹天华就是深刻的教训。
有一件事，我觉得挺对不住徐韬，也对不住党组织的。在这里，我要做深刻的检讨。那是在六七年前，我们两个人刚当选为副市长，下面的同志有人向我反映，说发现徐韬与一个女人有不正常的来往，超越了男女正常关系。当时我处于市政府领导要团结的想法，就把这事压下来。现在事实证明，就是这个女人把徐韬拉下了水，一步步走向腐败的深渊，没有了回头路。我现在很后悔，如果我跟组织汇报，或者跟徐韬私下里谈谈，也许他就能止步。都说官僚主义害死人，其实好人主义也害死人。老人家早就教育我们，要开展批评与自我批评，这是我们d的优良传统，我们的同志之间应该坦诚相见，敢于亮丑、敢于揭短，对问题不遮掩、不回避，使咬耳扯袖、红脸出汗成为常态。那种表扬与自我表扬相结合，明贬实褒，蜻蜓点水，不痛不痒、敷衍了事的批评。表面看起来很和谐、集体也团结，其实是对干部个人的不负责任，也是对组织的不负责任。
林昊的表态独出心裁，让大家耳目一新。孙书记带头鼓起掌来，然后又进一步发挥强调了一番。他最后宣布，市政府的工作暂时由林昊主持。这应该由廖书记宣布吧，他怎么越俎代庖了呢，嗅觉灵敏的人已经感觉到了不正常的异味。
开完会已经七点多了，早过了下班时间。大家闷不响的走出会议室，灰溜溜的回家了。没有像以往那样呼兄唤弟的约着去饭店的场景了。谁会那样不知好歹的往枪口上撞呢。
市政府办公室主任夏宗伟开完会，还是习惯性的回到了市政府。每天下班回家，他都要转一圈才放心，现在是关键时候，不能出任何的差错，就是饿着肚子，也要看一看的。
办公室里值班的人员没有像往日那样拢在一起打牌。他们都知道徐韬出事了，这时候还是安稳点好。
他忽然发现市长办公室一旁的屋里还亮着灯。那是王德成的办公室。市长都双规了，你还有什么事，不回家还加什么班呢。
他推开门，吓了一跳，屋里烟雾缭绕，王德成正在那里抽闷烟呢。
“怎么了，德成，不回家还加班呢？”往日他都叫他王主任，谁让人家是市长秘书呢，现在徐韬被拘了，他也就成了丧家之犬了。也该打回原形了。
“夏主任，您看我怎么办呢。”王德成哭咧咧的样子。
“什么怎么办，和他华清界限，配合组织，积极揭发徐韬的犯罪行为，争取宽大处理吧。”夏宗伟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
“可是徐市长做的那些事，我是真不知道呢。他从来不和我透漏一丝消息呢。”
“如果真不知道的话，那说明他对你还是不信任，现在对你就成好事了。做那样见不得人的事，还能上大街上宣扬的，当然要偷着干呢。我想有关部门会找你了解情况的。还是那句话，实事求是，配合组织，争取宽大处理。”他已经没有兴趣和王德成聊下去，他已经没有了交往的价值。他忽然有了一个想法，王德成的副主任一定干不成了，何不趁这机会给张炜争取一下。林昊一定会同意的。
王德成看夏宗伟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知道他是依靠不上，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靠山山倒，靠水水流，自己的事业前程又突然戛然而止了，这就是命呢。他拖着沉重的双腿，沮丧的往家走去。
林昊回到家，忽然发现若冰竟然在家。
“今天是星期五，难道我不该回来吗？”
又是周末了，忙昏了头了。爷俩还都没吃饭呢。
走吧，我们出去吃。面对冷锅冷灶的，家里也是没有多少能吃的。
“爸爸，我想毕业后，回冬阳工作。”吃饭的时候，若冰说道。
“欢迎，欢迎呢。我代表冬阳人民欢迎你呢，那我们爷俩就能天天见面了。”林昊高兴的说道。
“你是不是特希望我回来工作呢。”若冰见林昊那由衷高兴的样子。
“是啊。爸爸支持你做出的任何选择，考研，留省城，去外地，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嘛。可是说实话，做父母的可还是最愿意孩子能在身边，人都有自私的心理嘛。”
“那像我这样条件的，能不能留在市医院呢。”
“能，当然能。就是没有爸的关系，省医大本科生，市医院还是欢迎的。”
“那我就放心了，就这样定了。”若冰如释重负的样子。
“那以后我天天在家，总不能总是出来吃饭馆吧。”
“那自然了，我给你做饭呢。我的手艺水平你是知道的。我做的饭菜还是蛮香的。包您满意。”想到以后孩子能回到家，经常见面。林昊的心情好极了。
“你除了外出，就是开会。等着你吃饭，还不饿死呢。”若冰撇撇嘴。
“那倒真是。那我教给你做饭。咱们谁回家早谁就做饭。不愿做的时候，咱们就去你爷爷那边，或者姥姥那边蹭饭，实在不行咱就下馆子，反正不能饿着闺女。”
“如果家里有个人能够给我们做饭，洗衣服，整理房间，咱们回家早晚，都能吃上热腾腾的饭菜就好了。”
“那不好办呢。咱就雇个保姆，钟点工也行。这点钱爸爸还是花得起的。不过，像咱这样的年龄还是早点吧。”林昊也觉得不妥。
“是啊，咱们不在家，留一个外人在家，也不放心呢。”
“那倒无所谓。主要是咱们还年轻呢。”林昊说道。
“你如果赶紧给我找个阿姨就好了。这些问题就不是问题了。”若冰认真的说道。
“我不是说了嘛。等你出嫁了，我退休了，我才考虑那个问题呢。”林昊明白若冰的心意，绕来绕去还是希望林昊赶紧找个爱人。可是林昊心里隐藏着自己的想法。他也知道这个想法是荒唐的，实现的几率等于0，可是他仍然说服不了自己。
“那你就把我赶紧嫁出去吧。你找个老伴，他爸妈都在乡村，离不开。我们还需要你们帮我看孩子呢。不然到了六七十岁再找，就帮不上我们的忙了。”若冰笑道。
若冰已经有了心仪的男生。她无意中的话语已经透露出了这样的信息。她要回冬阳，不仅仅是为了和自己在一起呢。这样也好，在东阳找对象，知根知底的，亲戚朋友的一大堆，绝不会让孩子受到委屈的。
若冰已经二十五岁了，毕业参加工作，那接下来就是找对象，结婚。一切都是正常程序，水到渠成的事情，那她就属于另外一个男人了，另外一片天地了，林昊心里又是一片怅然。
他想张嘴问问未来的女婿是什么样的，可又觉得不妥，闺女不愿说，那就说明还没发展到告诉自己的那一步。是不是市医院那心脏科的年轻人，是若冰的学长，是自己住院时他们认识的，叫什么名字，他已经忘了，不过给自己留下了很好的印象，如果是他的话，那自己就认可了，当然自己是否同意都无所谓，只要若冰愿意。
现在年轻人谈恋爱，做父母的连参考意见都参考不上了，是怎么的过程，他已经不懂了。看现在的年轻人还没结婚就光明正大的住在一起，还张嘴闭嘴的老公老婆的，一点也不掩饰。住一段时间再分手，一点也不在乎。现代年轻人的感情这么这样随便呢。哎，时代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