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主任，这几天怎么没有见到廖主任呢？”张科长想请示工作。
“老爷子又病了，请假回家照顾病人了。上午我刚陪郭书记去探望过，这次还挺厉害，恐怕过不了这一关了。明天你组织你们科去慰问一下吧，不然就来不及了。平日里廖主任和大家关系都不错的，”
“这样严重啊，也是，这样大的岁数了，也熬到头了。按他老人家的级别，恐怕要发仆告，开追悼会吧。”
“那是自然，还有接待问题呢，老爷子门生故就遍布柳泉官场，他们来吊唁，县委、县政府都要接待啊。明天你们回来就准备材料，省的到时候抓瞎。”
可是没有等到他们去慰问。第二天上班的时候，就传来了噩耗，老爷子夜里去世了。
龙主任赶紧拿着笔记本到吴书记那里回报，听取指示。
“吴书记还没来呢。”周伟站在办公室门口。郭书记也拿着笔记本走过来。
“那你通知了吴书记了吗？老爷子去世的消息，他知道了吗？”郭书记问他。
“通知他了，吴书记这就赶到。”周伟谦恭的说道。龙主任着急的看看手表，已经快九点了。当然谁也不敢给书记点名。
自从鲁俞承包了宾馆，那更有了幽会的条件，两人的关系，在东阳简直是路人皆知了。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老板日理万机，整天忙的团团转，晚来自然又晚来的道理。
楼梯上传来吴书记那沉稳而庄严的脚步声，“真他妈的晦气，早晨就来报丧。”吴建忠愤愤的说道，不知骂的是谁。郭书记的脸也跟着阴沉起来，这是骂给他听的。
“老郭啊，老爷子去世，是对我们东阳的重大损失了。你是他的老部下了，我看这治丧委员会的活，你是当仁不让啊。”吴建中放下手中的包，坐在那老板椅上。
“吴书记，我也想来，可是我觉得我这级别不大合适吧，只有您亲自出马才好，到时候市里的领导来了，才显得我们的重视。”
“那么多重要的工作等我去呢，现在是以经济工作为中心，那么多活人的事情我都忙不过来，死人的事也来找我。叫我带着一身的晦气去会见人家老板，去参加人家的开工典礼。人家嘴里不说，心里会怎么想呢。那就让本吉县长做这个主任吧。也不要太铺张浪费，要厉行节约，有县委、县政府的花圈就够了，其他部门就不要了，我们都是共产党人，纯正的唯物主义者，死去元知万事空，还不是给活人看的嘛。”
你这是拿死人压活人呢。郭书记心里道。自从吴建忠来到东阳，启用任命了一批他认为靠得住，有能力的干部，老大地位巩固以后，权势日益炙热，他对东阳当地的干部越来越不待见。可是大家有怨气也不敢表现出来，谁让人家是老大呢。在以党的领导为核心的政府里，挟天子以令诸侯，名正言顺嘛。
县长赵本吉是从省团委下来的，更没有地方工作的经验。在吴建忠面前，也是一个打工仔，一个高级的打工仔。
“耀伟，你电话告知市委办公室，另外从办公室派几个人帮忙。他那傻儿子顶不了事，里里外外全靠廖怡了，可怜的女人呢。凡是外地来吊唁的，愿意吃饭休息的，都安排到宾馆就是了，记在办公室的账上，非副厅级以下的，我一律不见。你看着安排就是了。”吴建忠麻利的安排完，就拿起手包，往外走，周伟赶紧拿起他的水杯，跟在他的后面，回头向郭书记他们报以歉然的微笑。
“呸，他这是拿死人压活人。”郭书记看他们远去，才骂了一句。龙主任装作没听见，忙他的事去了。既然赵县长挂主任的衔，那么写材料的事情自然由政府那边的秘书操作了。
高原，林昊，孙艳茹被按排去廖怡家帮忙。在办公室快一年了，林昊还从没有到廖怡家一次呢。
廖怡的家在城南，远远的就看到了挂在大门框的招魂番。院子挺大，站满了过来帮忙的邻居。
院子中间建了一栋二层的小楼。门框上随意的贴上了白纸，地上飘落着用黄裱纸剪成的外圆内方的纸钱，那边还有一个扎好的纸马，一副肃穆哀伤的景象。按当地的风俗，家里老了人，要先用纸糊个纸马，象征老人骑马西游了。古书上喜欢说驾鹤西游，有得道成仙的含义，普通老百姓是不能成仙的，那一般就是骑马了。中国人最会变通了，真实的原因也许是鹤不容易用纸扎吧。
楼前种了两棵桃树，长得茂盛，正是落花结果的时候。地上飘落着粉红色的凋零花瓣，增添了一份悲哀的气氛。
西边的空地上还种了黄瓜、豆角茄子，辣椒之类的蔬菜，品种还挺全，不过地上已经长满荒草，几根干瘪的豆角、黄瓜挂在竹架上，看得出主人已经没有精力理拢他们了。地上摆了几个花圈。
廖怡一身的白色大袍，皎洁的脸上挂满了泪痕。过来要给大家跪下。三人连忙搀住她。孙艳茹叫了一声，廖姐，也泪流满面了，女人就是心软，见不得悲壮的场面。
廖怡的老公和孩子带着重孝，跪在门前。再也没有其他的亲属了。廖怡的妹妹和妹夫站在一旁。他们只能算帮忙的。林昊听宋涛说过，老书记是在讨饭的路上遇到八路军的队伍，被八路军收留，就跟随着参加了革命工作，连他的名字李抗战还是部队首长给他起的，连他自己也弄不清老家在哪里，更无所谓亲人了。
老人的遗体横放在屋中央的冰棺里。按着礼仪，高原带头站在灵位前，鞠躬致哀，然后走进灵堂，围着老人的遗体转了一圈。林昊看老人瘦弱的不成人形，脸上盖着黄裱纸。林昊感觉孙艳茹的手紧紧抓着自己的后衣襟。女孩子怎么见过这样的场面。
三人分了工，高原在账桌前负责收奠仪钱，记名字。还准备了笔墨纸张，说不定哪家领导来了雅兴，要留言纪念的话，不能措手不及。林昊在门口迎接引导吊唁的人们，孙艳茹陪在廖怡身边。
赵县长来了，林昊赶紧通知廖怡。一起在大门口迎接。说了些节哀顺变的话。在老人灵位前鞠躬致意。林昊看他没有进去的意思，也不便明示，也许他不懂当地的礼节吧。
他的秘书指挥着把带来的花圈摆在一边。林昊看只有县委，县政府的。加上原先家属敬献的几个，在大院里茕茕孑立，形影相吊，让大家看着别扭。赵县长也无奈的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