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主任，我想跟你汇报一件事。到了下班的时间，在楼下面，他被孟宏伟截住了。这家伙办事效率还挺高，下午就在会议室给自己架来了办公桌，还配置了电脑，都是新的，一定是中午没休息吧。也许是急于巴结自己吧。原先的大树倒了，要赶紧寻求新的靠山，这谁都能理解。他还以为是装修办公室的事。
“林主任，在办公楼的顶层有间董友青的麻将室，您不知道吧。”他神秘的小声说。
“咦，是吗。董主任平日喜欢玩牌吗。”林昊奇怪。
“平日里没见过他打过牌。平常都是韩主任为他服务，我只负责打扫卫生。韩主任还叮嘱我，不要往外传。”
不让你往外传，你却告诉我。不过冬主人驾鹤西游，你另投新主，也不能算人品有问题，只是有点不地道。有来投靠自己的，当然要欢迎，别管他目的如何。
你带我去看看。林昊来了兴趣。一个单位领导，不仅要了解，领会上级领导的意志，更得掌握内部的状况，现在的林昊，可谓两眼一抹黑。
大楼的最顶层，是娱乐活动的地方。有卡拉ok室，乒乓球室。到处是灰尘。可见平日也没人来活动呢。孟宏伟打开最靠里的一间房子。里面布置的别有洞天。装璜华丽，一圈的真皮沙发，茶几上摆着香烟，茶叶盒，高档的水杯，电视，饮水机。一台电动的麻将机。四边是真皮的座椅。一定是董友青接待贵宾，和他的狐朋好友玩乐的地方。
你见过谁来玩吗？
不知道。只是第二天韩主任才让我打扫卫生。
喔，也不要告诉别人。他也叮嘱孟宏伟。现在是非常时期，他不想再节外生枝了。
第二天，他要到医院，去看望那两位伤病员。虽然他们不得人心，出了车祸，大家都幸灾乐祸的多。可是作为单位的领导，不出面探望，也不近人情。
两人都住在医院顶层的家庭病房。医院为了创收，设立了家庭病房。是套间，里面是病床，外面是客厅，电视，沙发，家具齐全，还有卫生间，厨房。比起七八个病人，不分男女，像集市一样乱的普通病房，条件要好的多。当然价格不菲。只有有钱的人家或者是公费的才住的起。
“韩主任，林主任来看你了。”周信刚对着躺在床上，目光呆滞的韩松桥喊道。
韩松桥眼睛转了转，对林昊代答不理的。不会是脑子撞傻了吧，那单位要养他一辈子了。
“周信刚，听说你把我的抽屉锁给别了，丢失了文件，你可要负责。”他低声愤怒的说。
消息传的还挺快。林昊脸色阴沉了，也没过去和他说话，就走出了病房。
“林主任，你不要跟他一般见识。他脑子摔坏了，林主任，您可要替我们做主啊，放了假，也捞不着休息，跟着领导出差。出了这样大的事。他站不起来，我们家可怎么过啊。我婆婆知道了，都昏过去了，现在还在家输液呢。大家都说您是好官，最体恤下情，为职工着想，您可为我们做主啊。”他老婆跟在后面，哭哭啼啼的不住嘴。让林昊心烦。
跟领导出差，那不是随便一个人都能贪上的好事，你知足吧，受了伤，骨折了，是不幸，但比起董友青，又是幸运的，没有跟着他去，继续给他当差，你回家烧高香吧。
杨可伊的病房里，就安静多了，只有一个老太太坐在那里抹眼泪。杨可伊满脸绷着纱布，只有两只大眼睛扑簌簌的掉眼泪，让人觉得挺可怜的。只看这两只大眼睛，也能得出这是个美女的结论。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嘛，虽然现在的窗户上挂满了水花。
周信刚问了几句，知道这是杨可伊的母亲。
“她爱人呢，怎么不在啊。”
“造孽啊，来了又吵又骂的，嚷嚷着要离婚，不知两人这日子怎么过的。风言风语的，说什么的都有，造孽了。”老太太语无伦次的嘟囔着。
“安心养伤，什么都不要想，一切都会过去的。要相信组织，相信领导。”林昊站在杨可伊的病床前。安慰她。
杨可伊轻轻的点点头，还是一个劲的流眼泪。把纱布都湿透了。
“信刚，回去财务部派个同事来，照顾杨可伊，她母亲年龄大了，不要再出事了。”林昊嘱咐。
“王强是什么情况，他的家属呢，咱们也应该去一趟吧。”
“他还没有结婚，来开发区开车才一年多，还是临时工，不知是谁的关系，看来关系不硬，不然该成合同工了。老家是东部郭寨乡里，家里挺穷。有个姐姐。听说儿子出车祸死了。他妈跟傻了似的。现在殡仪馆附近的一个小旅馆里住着呢。”
一个母亲，儿子就是她的全部啊。精神支柱的轰然倒塌，不傻了才怪呢。
在小旅馆阴暗的房间里找到王强的家属。妈妈还蜷缩在床上，屋里只有两只单人床，三人凑合着住吧。桌上的碗里还泡着馒头，碗边摆着一块水萝卜咸菜。这样的水萝卜咸菜，在林昊的记忆里太有印象了，在小的时候，每到秋季，奶奶都要刷了院里的大缸，淹一大缸这样的水萝卜咸菜，这就是全家一年的菜肴。那时在生产队干活挣工分，爸妈在田里干活不回来，奶奶就捞个萝卜，切一块，塞到窝窝头的洞里，让他给爸妈送饭。林昊到现在，也想不明白，当时农民那样勤劳辛苦，可还是那样贫穷呢。没想到过了二十多年，还有农民生活在馒头咸菜的时代。
王强的父亲惊慌的站起来，搓着两手，不知往哪里放，母亲在女儿的扶持下勉强的坐起来。林昊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他的心脏绞似的疼，如果自己出现意外，自己的爸妈也是这个样子的。
呸，呸，呸，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呢，怎么不想好呢。林昊奇怪自己的思想。
“大爷，这是我们新来的林主任，来看望你们了。”周信刚介绍道。
“大爷，对不住啊。”林昊拉住大爷的手，不知说什么好，眼泪还是忍不住淌了下来。
“这，这，是俺孩子不好。喝了酒怎么能开车呢。把两个大领导都给折了。罪孽啊。我们拿什么赔啊，俺对不起你们呢。”大爷顺势就要跪下来。林昊赶紧用力拉住他。也不知说什么好。
“大爷，不是王强的错，那是领导安排他出差。谁会想到会出事故呢，你不要太自责了。不是王强的责任。”周信刚在一旁说道。
“大爷，你不要乱讲，一切都要等县委的调查，组织会有结论的。今后你千万别说王强喝酒了，这样对他不好。”周信刚叮嘱道。
“可是人家都这样说啊。俺就想快点把孩子烧了，把骨灰盒带回去，让他入土为安。听说在那火葬场冰冻着，一天要一百多呢，不要让国家再破费了。是俺孩子的错，我不推脱，让俺赔多少都成，俺就是砸锅卖铁，卖房子也不赖帐。”
“大爷，这都要等县委有了结论，才能处理。我再说一遍，你的孩子没有错，在道上开车，就可能出车祸。今后，你千万别说这样的话了。”
林昊让周信刚领他们换家条件好点的旅馆，告诉老板，由单位结账，留下五百元。大爷说什么也不要。
“大爷，这是上级的安排，上级要调查，要研究，都需要时间。我们只能安心等待。你有什么困难，找周主任联系。”
在路上，他接到一个电话。自报家门是劳动局副局长李乐斌。说王强是他老婆远房的亲戚，是通过他介绍来开发区开车的。没想到出了事故，希望林主任加以关照。林昊满口答应了，又叮嘱他一遍，去和王强的家属讲讲，不要再说对自己不利的话，老百姓太实在，可是现在的社会，实在人实在吃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