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头看，女孩看的竟然是一本电学方面的书。并且已经看了一大半。空白处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那线路图，电容，二极管，三极管的图标他还是熟悉的。凭他的经验，已经超出了高中的知识范围。
“你能看的懂？”林昊忍不住好奇的问。看到学习的人，他就有一种认知感，亲切感。也许是做过一年教师，落下的职业病吧。
“看不很懂，只能慢慢的看。”女孩抬起头，羞涩的朝他一笑，脸上出现了一片红晕。
“那看这个有什么用？”
“明年我想去电子厂去应聘。”女孩小声说。
“电子厂的工人只需会电烙铁就足够了。”在阮志雄的车间里，他看到那些工人都是在按部就班的安插部件，然后点焊。用不着高深的知识，知道是什么，没必要知道为什么。
“那样的工人工资很低的，也不稳定，工厂接不到订单，就会被辞退的。我想应聘管理层的。”
“你的志向还很高呢。”
女孩低下头，又不说话了。林昊也感觉刚才的话，有讽刺的意味。特别是他知道人家以前的职业，她会很敏感的。
“对不起，小姐。你是什么学历啊？”
“没什么，先生。我是初中毕业，还是稀里糊涂的，没有学好。您呢，先生。”
“我是高中毕业。”林昊不愿显摆说大学毕业。在北方，大学毕业，就能安排工作，铁饭碗，怎么能出来打工呢。那就需要更多的话语去解释。
“是吗，那我请教你几个问题，行吗？先生。”女孩怯怯的说。
“我看你看的书，已经超出了高中知识范围，恐怕我也不会的。”
“您真是行家。看一眼就知道是什么，你肯定会的。”
女孩忙不迭的掀书。找到她以前打问号的地方。
林昊也算是一中的高材生呢。高中知识学的还是很扎实的。他先翻翻书，捋捋前面的知识，就能基本搞懂了。他在纸上条条有理的给她讲解起来。
“先生，你做过老师吗？你比老师讲的还要明白呢。”
“你有老师？”林昊疑问。
“我报了个晚上学习班。每天晚上去辅导，老师的水平也很低，有些问题他也不会。”
晚上，该是练歌房营业的最佳时间呢。你却舍弃挣钱的机会，去参加学习班。她也不愿做那样的事，也是迫不得已，她也是生活在这个社会底层的人，说到底还是为了钱，为自己，也为全家今后过上一种比较好的生活。自己没有资格鄙视，瞧不起她。
“嗯，互相学习，共同提高嘛。”林昊含糊的说道。
“先生您请坐。”女孩又站起来，不好意思的让坐。
“你坐，你坐。”
“哪有让先生站着讲，学生坐着听的道理。”
“这里没有老师，学生，只有坐火车的乘客。我们互相切磋嘛，你看有些问题我也是不会的，哪有这样拙劣的老师呢，只能是误人子弟，你快坐吧。”
“先生，你真谦虚。做老师的话，你一定是个优秀的老师。明年你到那辅导学校应聘吧，工资很高的，你是一个好人。”女孩认真的说道。
好人？林昊不知道她说的好人的内涵。做一个合格的老师，他还是有自信的。不过他不会跑到千里之外到辅导学校应聘的。
两人商量着三极管、二极管的问题，都忘记了刚才的尴尬。浸泡在知识的海洋里，计算着，不时的争辩着，女孩的话也多了，拿过笔神采飞扬的在纸上描绘着她未来幸福的蓝图。
“小姐出来打工几年了？”
“四年了，做过织布，做过鞋工，干过销售。在那里也干了一年。”她小声说。林昊明白那里是哪里。他又后悔不该问。戳到了人家的隐私。
“对不起。”林昊也说了一句。
“没什么，这是现实，先生，您呢？您一定是电子厂的白领吧。做电子事业是很有发展前途的。这里面技术含量高，发展快，挣钱也多。明年我也到电子厂去应聘。”
林昊在这边学了白领，蓝领两个新词，也是从外国舶来的。蓝领就是体力劳动的打工，白领是穿西服，抱着文件夹的管理阶层。自己算什么呢，应该是公司小老板吧。不过他是光杆司令，手下有九十一个人（就是一个人）。何况现在一点也没有老板的模样了，快成流浪汉了。头发都打了卷，衣服脏兮兮的，快看不到原来的样子了，还穿着个破棉大衣。与周围还穿着衬衣，花裙，最多是毛衣的乘客极不相称。
“呵呵，我什么也不算。”
“我才不信呢。不然那老板会请你去唱歌。”
“我只是从他那里进货。”林昊还是实话实说。
“您是大老板呢。怨不得这样有水平。”女孩夸张的说。
“什么大老板，快成流浪汉了。”林昊自嘲道。
“是哩，当初你西服革履，皮鞋正亮。英俊潇洒，风流惆怅。我都认不出你来了。真对不起，先生。”
“还是不认出的好。”林昊喃喃的说道。
“对不起，先生。您是好人，正人君子，您鄙视我们这样的女人。”女孩又低下了头。
“不，不，我没有那样的意思。我只是不喜欢。我已经结婚了，老婆还怀孕了。我不想做对不起她的事情。”在女人面前，男人都想表现的正人君子，其实林昊骨子里并不是他说的忠诚于老婆，而是不想在外面沾花问柳，影响自己的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