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成了将军的下堂妻。
大军凯旋、班师回朝的那天,将军身旁多了一位清丽可人的女子。
但是没关系,我这次是群穿。
皇后是校友会主席、宰相是我校政治系主任、长公主是我穿一条裤子长大的死党……我的同学遍布京都。
01
消息传来的时候,我正和长公主品尝新开的酒楼中的醉鸭。
赵钰轻搁竹筷,用帕子拭了拭朱唇,问道:“岁岁,你怎么想?”
我执箸指向那道醉鸭:“口感香醇,肉质鲜美,回味无穷。”
赵钰微微无语。
“谁问你这个,我是说你那个只在拜堂时见过一面的丈夫。
三年了,一回来就带回来一个女人,还是贴身侍候、举止亲密。
听说那个女子长得是清丽可人,还医术高明,治过你家小将军好些次,啧啧啧……”
我后仰靠在椅背上,自嘲道:“啧,扑面而来的狗血气息,我看起来还是个恶毒女配。”
赵钰转身一把搂住我,愤慨地道:“早前还以为那韩昭德才兼备,也许配得上你,谁知竟是这么个玩意儿,岁岁没事儿,你若不愿在韩府,就到长公主府来,我这里还是有你一口饭的。”
我回抱住赵钰的腰,假装委屈实则完全挤不出眼泪地道:“宝贝儿,你可是长公主哎,一口饭怎么成。”
赵钰立即揽住我,豪气地说:“跟了姐,让你黄土垫道,清水泼街,豪车列队,美男迎接。”
我嘿嘿一笑,道:“什么小奶狗、小狼狗、年上男、年下男、腹肌男,都给我来一打。”
我们两个笑闹一阵,原本压抑地气氛好了不少。
话虽如此,我却知道世家联姻、朝堂纷争不像电视剧里那么简单,轻易不会叫她卷入我们的纷争。
赵钰正色道:“话说,今儿个小将军班师回朝,你做个面子功夫也该在韩府门口迎迎他,怎得就约我来宴饮。”
我沉默地走到酒楼窗前,垂眸看着楼下意气风发的军队,以及满脸喜意、夹道相迎的百姓,扬声道:“素弦。”
一位行止有序、侍女打扮的女子走了进来,俯身对我说:“夫人,都准备好了。”
我颔首示意知道了,淡淡地开口道:“我那婆母特意在今日把我支了开,我若不顺她意,指不定还有什么手段等着我,不若与你来此,还省的着了旁的算计。”
赵钰闻言愈发生气,又心疼地看着我道:“本就知道她苛刻,没想到在这样的日子还要为难你!”
我轻扯嘴角,道:“从另一个角度看,也算是沉浸式体验了一把影视剧里恶劣的婆媳关系了。”
我勾唇又道:“不过,她有她的张良计,我有我的过墙梯。她能把我支开,我也能在这个军队必经之地奏乐庆祝军队凯旋。”
不多时,酒楼响起了喧哗声,外边一片吵嚷。
赵钰疑惑地道:“怎么回事?”唤来随侍询问。
随侍道:“殿下,外边来了些乐坊艺人,正要奏乐。”说着瞧了我一眼,“说是将军夫人请来的皇后娘娘的恩典,要奏乐庆贺将士凯旋归来。”
我笑道:“教坊司的师傅们演得还是这般好。”
赵钰眼睛一亮:“妙啊!她想给你扣上一顶‘不贤’的帽子,让人以为你连夫君凯旋都不去迎接,谁知道你提前就求了皇嫂的恩典,这下谁也说不出闲话,反倒要夸你!哈哈哈哈哈”
我走到窗边,依在窗框上笑得灿烂:“那是,也不看我是谁,姐可是阅文无数、饱览群剧,这点算计怎么能拌倒姐。”
正值楼下军队走过,我不经意和为首一人对上视线,顿时愣住了。
剑眉入鬓、眼似寒星,黑甲加身、单手勒马,端得是风头无两,正是我只有一面之缘的夫君——韩昭。
我突然想起当初刚穿来时的景象。
嫁衣似火、四处都是一片红,仿佛置身在火红烈焰之中,那个人站在我面前,看着我紧张惊慌的神情,我本是因突然的穿越而恐慌,他却以为我是出嫁难安,变戏法似地递给我一个鸡腿,又走到桌边为我倒了一杯茶,道——别怕,饿了吧。
他说,看我吃完他就走,北狄入境,他要去守卫国土。
一去就是三年,音信全无。
02
楼下的人只是一撇便移开了视线,他如今不过二十三,正是刚及冠不久,便已稚气全脱,一身肃杀,眼神也冷得很。
我想,他应该已经不记得我的样子了吧。
我又想,他也许连自己还有个新入门的妻子都忘了吧。
当然,三年已过,我也算不得“新妇”了。
我听见赵钰说,岁岁,你看起来很难过。
是吗?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心想,没有吧。
03
我拜别我的好闺蜜赵钰,回到了将军府。
谁知算计没有拌倒我,韩昭却亲自把我按到了泥里。
“跪下。”
我一言不发地看着他的冷脸,笔直地站着。
韩昭皱眉道:“你该向母亲请罪。”
我看了他一会儿,反问道:“敢问我错在何处?”
韩昭站在韩大夫人、他的嫡母身旁,开始细数我的罪状:“母亲说你三年间行事惫懒,多有忤逆,成日往外跑,在府内更是苛刻跋扈,常有苛待下人……”
条条罪状,仿佛我真是个一无是处、嚣张跋扈、阴毒刻薄的恶人。
我感觉心中仿佛有一团火,睁大眼睛直直地盯着韩昭道:“‘母亲说’?那你可有听听我怎么说呢?”
韩昭停了下来,道:“那你说……”他话音未落,韩大娘子便接了话头,貌似宽和地说:“言之,你娘子并未如此,不过是下人多嘴多舌,竟在你这里胡乱编排,我回头定好好罚她们,惜岁不过是有些小毛病罢了,你不必动怒……”
偏偏这位韩大娘子越说韩昭便越生气。
他沉声道:“母亲不必为她开脱,难不成这些婆子都平白诬陷她不成?她可是当家主母。”
我心中冷嘲,当家主母?
一个婆母尚在,夫婿新婚之夜就走了的当家主母?
我看向一旁指认我的人,哦,之前因为聚众赌钱被我罚了的王嬷嬷和钱嬷嬷,中饱私囊被我罚去洒扫的李婶子,呦,连和她同流合污、仗着自家婆娘对其他丫鬟毛手毛脚被我赶出去的史阿大也回来了。
一张张嘴里吐出来的全是罪证,其余的只是闭口不言。
我知道今天是容不得我辩解了。
我被罚去跪祠堂,临走时我听见一直静静站在韩昭身后的男人戏道:“阿昭,想不到你这媳妇竟是个这样的人。”
我并未回头,只是想着,回忆着那些扭曲的面孔,看来我还是不怎么了解人性。
做人真难啊。
04
今天夜里格外的冷,风声“呜呜”地像是鬼嚎。
前院里隐约传来接风洗尘的宴饮声,就算是跪在祠堂我也知道,前边韩昭正趁着接风宴犒劳他的谋士兵将。
在我听来,这些声音比鬼嚎更像加阴诡。
真有钱啊,看来我这些年来巡视庄子、打理铺面确实为韩家积下了不少钱财。
我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肩背,改跪姿为坐姿抻了抻腿,对一旁的人道:“你不去吃酒吗?”
我都饿了呢。
被韩昭安排来盯着我罚跪,仍穿着甲胄的小将目光定在我不远的地方,像是没想到我会突然开口,愣了下之后,猛地摇了摇头。
我看着他的样子不禁有些失笑,打了个响指,问他:“诶,你娶媳妇了吗?”
他警惕地撇了我一眼,退后了一步,然后道——没有。
我不紧不慢地理了理衣袍,问他:你今年多大了?家中双亲如何?之前为什么不娶亲?打算何时娶亲之类的闲谈。
他一板一眼地回答着,还说自己刀尖上讨生活,早早娶亲岂不是害了人家姑娘。
我笑了,道:“你倒是个好人,可你家将军说不定都要去第二个媳妇了呢。”
他愣了下说:“姜姑娘她……”
话刚起了个头,就听人道:“你别拿他取乐,这小子是个愣头青。”
我不服,道:“我怎么拿他取乐,我这是关心他呢,闲聊几句罢了。”
那人说要跟李小哥换班,叫李小哥去吃酒宴饮,他来看着我,我只听李小哥叫他邬先生。
李小哥推拒不过便应了。
我扬声道:“李小哥莫走,不若我给你介绍个媳妇?”
可惜换来的只是他更加仓促地脚步。
我惋惜地回头,看向面前的男人道:“我与阁下似乎往日无仇,近日无怨。”
“他心思单纯,你拿他套话有何居心?”
我有些气笑了,阴阳道:“邬先生您倒是光风霁月,只不过爱听墙角罢了。”
邬舟没回答,负手看着面前的牌位,自顾自地说:“你想知道姜涴是个什么样的人,想通过他了解将军和姜涴的相处细节。因为你知道,将军把他派来守着你,他必定是将军的心腹。”
我沉下脸,冷声道:“你想多了。”
邬舟转头着看向我,笑道:“你想知道什么不妨问我。”
我却不与他对视,只坐在垫子上按揉自己跪得酸痛的腿和膝盖。
邬舟看着我有些失笑,道:“看来夫人是不认这罚的。”
我冷笑道:“我好好跪着你们就能满意?还有,真的是韩昭叫你来的么。”
她才不信,这个邬先生看起来像是韩昭的谋臣,还是关系极为亲密的那种,他来此见自己,与其说是为了韩昭,她更觉得是为了那位姜涴姑娘。
“夫人慧眼,不愧是能在大夫人三年的针锋相对中还能全身而退的人。”
全身而退?恐怕今日之后,她的恶名便会传遍京都,曾经挡住过的那些刀枪剑戟会一起扎过来。
“你想说什么不如直说。”
想来不过是叫我别去欺负那位姜姑娘,或叫我有些自知之明,退位让贤?
谁料,邬舟道:“我来劝夫人莫要与将军和离。”
我愣住了,疑惑地看向他,眼睛里透露出“你刚才说什么?我是不是听错了?”
邬舟笑盈盈地看向我:“将军不过是初归家,不了解府内情况,大娘子又是嫡母,怎可违背,只好略委屈夫人,夫妻是一体,如今将军凯泉归来,夫人与将军一荣俱荣,正是风头无两,我也会规劝将军,原谅夫人苦衷。”
我心中存疑,一边揉着自己紫红的膝盖又不禁冷嘲,去他的夫妻一体吧,这风头给你要不要?
我回他:“黄鼠狼给鸡拜年。”
邬舟也不生气,笑道:“我所言俱是真心,夫人不妨仔细想想。”
不管真不真心,也没有我选择的余地。原主母亲早逝,父亲又早早娶了续弦,俗话说,没了娘就是没了爹,虽然顶着嫡女的名头,但自小在府中日子过得很艰难。
更何况,这些年她也看明白了,她嫁给韩昭不单是一家一户之事,近年来借着姻亲的名头韩周两家势力在朝堂上盘根错节,又正遇上韩昭打了胜仗回京,一时风头正盛,这几日她爹上朝都一脸意气风发。
呵,我要是被休了,便宜老爹一定得气死。
啊,不过要是能看原主的便宜老爹发疯似乎也挺有趣……
我在这厢神游天外,那厢邬舟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
“诶,回神了,这你都能跑神?”
我回神看着贴过来的这张面如冠玉、隽秀儒雅的脸,毫无波澜地道:“啊,不好意思啊,和你这种千年的老狐狸说话太累了,一句话就要跑九十道弯。”
邬舟有些失笑,直起腰来道:“你不信我?”
我反问道:“我凭什么信你?我们很熟吗?比起素昧平生的我,显然让关系更好地姜涴姑娘做主母对你来说更有利吧。”
“除非……”我摩挲着下巴思考道。
邬舟问:“除非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