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睁大眼睛看向他:“除非你也喜欢姜涴,你不想让她嫁给别人!”
“非也,姜涴为人善良单纯,又有悬壶之心,不同于一般女子,但我对她并无爱慕之情。”
“emmm,谁知道呢。”
邬舟瞥我一眼,道:“我所言非虚。”
那就是……
我的思维偏向奇怪的方向,神情古怪地看着邬舟面白无须的清隽面容,道:“那你……喜欢韩昭?不想他和姜涴有情人终成眷属,得不到的就要毁掉,让我这个恶毒的女人留在韩昭身边膈应他?”
我一边说一边摆出自己已经知道了真相的表情。
邬舟皱眉,无语地道:“别瞎猜。”
“我懂,我懂,不会暴露你的……”
却听邬舟道:“你就这么想把我气走?”
我收敛起八卦的神色,淡声道:“啊对对对。”
邬舟:“你……”
我:“你说得没错。”
邬舟:“我……”
我:“是,都是我的错。”
邬舟:“我不是……”
我:“对不起,行了吧,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邬舟:“将军他……”
我:“爱过。”
邬舟:“姜涴……”
我:“多喝热水。”
邬舟气得拂袖而去,敷衍大法获胜,耶!
邬舟走后,我换了几个姿势,都觉得难受得紧。
前院不知何时安静了下来,风声也渐歇,我把垫子扯到柱子旁,靠在柱子上休息,却怎么也睡不着。(鬼才会正经跪在那里熬呢)
耳边隐约传来唆唆虫鸣,虫儿活得简单,我脑子里却不断回映着白日里的事。
酒楼的演唱、婆母的诬陷、韩昭的诘难、邬舟出乎意料的表忠心。
我在脑中一遍遍回想是否曾经认识邬舟、回想自己和他哪怕丝缕的人际关系的联系。
结果是——都没有。
那么他的行为就很值得深思了,我一点点梳理、一点点剖析,还是猜不透这个人。
05
等到天边泛起了鱼肚白,我也没想出来。
窗子在门外被人轻轻扣响,来人鬼鬼祟祟地溜进来,捂着胸口像是胸前藏了什么稀世宝贝。
看着左右张望的小丫头,我心想,算了,管他什么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姐姐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上岸忙跑到我面前道:“姑娘,您饿坏了吧,从前儿晚上起就没吃什么东西,早知道和长公主殿下去酒楼时,您就该多吃点。”说着,她从怀中掏出一个喷香的鸡腿,道:“我在小厨房拿的,还热着呢,她们都不知道,昨儿宴饮将军他们也都醉了,现在还睡着呢,姑娘快吃。”
我把垫子拉回原处,跪正了笑骂道:“傻丫头。”
果不其然,上岸进来没一会儿,就有人猛地推门。
我迅速接过上岸手里的鸡腿,拿在自己手上。
推门的正是大夫人身边的吴嬷嬷,身后站着我那面慈心苦的婆母,她的身旁站着韩昭,韩昭的身后又跟着邬舟。
嚯,来得真齐全呢。
我面色平静地看着他们一行人。
我那婆母又开始惺惺作态,只见她一脸含铁不成钢,失望难过地说:“穗岁,之前听说你对惩罚颇有微词,只想着你娇生惯养,出阁前也是家里的掌上明珠,不满也是应当。我还劝言之念着你三年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罚了一天也就行了,谁知你竟如此不知悔改,竟还在祖先面前,如此,如此放肆!”
我叫周穗岁,我这婆母从来不会在言语上显露出生疏叫人看出什么。
说着仿佛目不忍睹,重重叹了一口气,扭过身去。
我静静看着她做戏,并不言语。
吴妈妈适时开口,将一个扎了针的玩偶扔在地上,满脸愤慨地道:“这还不算什么,只是老奴从没听说过,这天下竟还有媳妇巫蛊诅咒婆母的事!真是骇人听闻,夫人您真是好狠的心啊!”
闻此,那大娘子突然掩面痛哭,哽咽地说不出话来,半晌断断续续地说:“言之,你这媳妇我是管不了了,你且看着办吧!”
说罢主仆二人便开始掩面痛哭,仿佛被全天下欺负了。
我却没直接回怼她,反而道:“婆母将如此秽物拿入祠堂莫不是辱没了祖先?便是开堂断案也不如换到前院正堂去,如此倒是搅得祖先不得安宁。”
我那婆母闻言猛地变了脸色,眸色暗沉地盯着我,吴嬷嬷赶忙开口:“夫人牙尖嘴利地很。”
“谬赞谬赞,我不如吴嬷嬷,都敢公然诘难主母。”
韩昭打断我们,开口让众人去正堂分辨。
我撑着站了起来,一瘸一拐地往外走,路过邬舟时狠狠剜了他一眼。
邬舟无辜地眨了眨眼,用口型无声道:“不是我告的状。”
韩昭看到后视线静静地在我们之间游移。
06
到了前厅,我扶着跪肿的膝盖艰难地跪了下去,抬头看着正堂牌匾上“贻厥嘉猷”四字。
韩家家传渊源,据说韩昭这一脉源自姬姓,曾是晋国六卿之一,可之后日渐没落。到了前朝,皇帝昏庸、时局动荡,改换到新朝为止,只留下韩昭这支和一支关系极远的旁系,剩下的皆是老弱病残,目前新生代也就韩昭和他目前在长葛生活的两个堂兄、三个堂姐、一个堂妹。
我又想,若说韩昭是祖上显贵、老牌世家、现今没落的话,哦不,祖先的祈愿或许在韩昭这儿显灵了,他如今可是炙手可热。周家却是寒门子弟、平民乍富,她祖父运气好、人也强干,跟随先帝起事,有从龙之功,建国后被封侯,更是曾经担任三司使。不过勋贵世家还是不怎么看得起我们这些新贵就是了。而且,祖父虽然有栋梁之才,却无育人之能,原主的便宜爹就没用地很,只能靠着牛掰老爸的荫封,并在开封府挂个闲差。
所以,哪怕韩家再落魄,只要能同那些勋贵世家打好关系,便宜爹还是在韩昭出征前一天急哄哄地把她送到了韩家。
说白了,原主只是新贵集团的一枚棋子、一个工具。
毕竟虽不爱出门,原主的美名也是传遍京都的。一个美丽的花瓶,那些勋贵世家也很满意。
思绪回转,也不过是几瞬,我看向前堂故作强掩哀伤的婆母,似乎突然懂了她这些年的针锋相对。
她也是世家女,却不幸生母早逝,继母苛责、父亲冷漠,只有一个姐姐相依为命。好不容易嫁入韩府做续弦,谁料想韩昭父亲早早便去了,膝下无子,只有韩昭这个原配生的继子,以为能掌握大权,谁知没几年韩昭袭爵又娶了我这个新贵之女。
权力、财富,人人都想要,人人都为他们争得头破血流。
结果,我自然是没事的,只要我还有用,韩昭就没法休了我,其实邬舟完全多虑了。
哪怕韩昭是得胜归来的功臣、是陛下亲封的将军,他也很难顶住来自家族内外的重重压力休了我,所以,巫蛊毒害婆母的事,现在还安不到我的头上。
大夫人以为她试探出了韩昭对我的不在意就能下手了?——她也太天真了。
所以从一开始,我一点也不紧张,只是我没想到,邬舟会为我说话。
说实话,我不怕自己被陷害,但此事最后必定会有人顶锅,我怕这个人是上岸。
从她走进祠堂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她是计策失败的替罪羊。
我现在还不清楚这个高高在上的幕后推手是谁,但若是让我知道,我一定要他/她付出代价。
我一路都在想怎么替上岸脱罪,却没想到邬舟帮我解决了这个难题。
刚到正堂,就有人带进来一个婆子。
正是先前诬告我的那个李婶子。
我看着伏在地上,面露惊恐,浑身抖个不停的李婶子,她是大夫人的人。
我有些诧异地看着邬舟,是他命人带李婶子来的。
邬舟唇角带笑,一张一合间便给李婶子定了罪,而李婶子竟也没反驳,只是磕头求饶。
大夫人气歪了嘴,骂邬舟手伸得长,竟管到将军府来了。
邬舟笑得把大夫人噎了回去,他说他即是将军的谋臣,也是家臣,这也是他的分内之事。
我也笑了,因为大夫人的脸色真的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