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在和韩昭双双坠入悬崖之前,我想,今天出门没看黄历,把八辈子的霉都倒完了。
再醒来时,韩昭躺在我身边,肩上插了一支箭,正在昏迷。
崖底有河流,所以我们没死。
我想,真够狗血的,不过也多亏了狗血,我们还活着。
我看着身旁的韩昭,神情有些复杂。
他肩上的箭是因为帮姜涴挡箭中的,要是姜涴和他一起坠崖,说不定还能帮他治伤。
但是回想起意识模糊时韩昭坠崖后拖着自己奋力向岸边游,我认命地拖起韩昭放在一个大石块后面。
而后一瘸一拐地向远处走去……
过了一会儿,我捧着几个野果子、几株草药和一个很大的叶子回来了。
韩昭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正靠在石头上喘息。
他面色苍白,神情晦暗难明,见到我似乎愣住了。
我瘸着腿走到他身边蹲下,将野果子和药草放在他腿上,说:“这是我摘的一些野果子,没毒,不认识的我都没敢摘,你失血过多,先吃些东西。还有这些药草,是消炎、补血的,我从书上看的,我也没吃过,你吃死别怪我啊。”
韩昭楞楞地看着我,我怀疑他被打傻了。
我放下东西后就站起身,拿着那片大叶子在河边舀了些水端给他,用眼神示意他喝。
韩昭居然笑了,我们现在这么惨他还笑得出来。
我叫他快喝,我找了处山洞,暂且去那避避,救援不知何时能到,我们只能先荒野求生。
事实证明我的担心是对的,他们过了两天两夜才找到我们。
期间韩昭的伤势恶化,发了热,昏过去好多次,我只能一遍遍给他换帕子,喂消炎药。
我不敢动他的伤,怕没治好反而把他搞死。
这时候我又想,要是姜涴在就好了。
韩昭一时清醒一时昏迷,昏迷的时候多清醒的时候少,他清醒的时候总叫我不要管他,反正我烦他烦得很,不如听凭他去死。
我让他闭嘴,说老娘不想当寡妇,况且你死了我怎么当将军夫人。
韩昭笑了,他眼睛都快睁不开,还扬起笑脸说,岁岁,你骗人,你根本不在乎这些。
他晕过去了,我低声道,韩昭,你怎么知道我在不在乎呢。我上辈子、这辈子,最倒霉的事就是遇见你了。
我又转身去浸湿帕子,没看到韩昭颤动的睫羽。
17
第三天,我们终于获救了,赵钰激动地扑过来拉着我,哽咽着道我受苦了。
韩昭和姜涴一起走了,姜涴眼中似乎也有泪光,她扶着韩昭,韩昭头也没回地走了。
我压下心中思绪,问赵钰那些刺客呢。
赵钰愤愤地道,都死了。
都死了?我的心沉了下来。
我问赵钰查出是谁派来的了吗?
赵钰说,据说是前朝遗民。
我不太相信,前朝遗民又怎会来刺杀我。
我告诉了赵钰此事,她面色沉了下来,叫我放心,她绝不会放过敢害我的人。
18
发生了刺杀事件,大家也没有心情围猎了。
这场秋猎在低沉的气氛中结束,我也回到了韩府。
这晚,夜凉如水,我在亭子里吃肉赏月,遇见了韩昭,自从秋猎之后我们就很少见了,他似乎有意躲避,我们之间关系越发疏离。
他似乎读不懂气氛,每次开口都很自来熟。
韩昭看我面前摆的三五个鸡腿笑道,这是拿鸡腿供月神?
我说,饿了。
韩昭开玩笑说,晚上府里没给你吃饭?
毕竟这才离饭店没过多久。
我转头面对他,神色认真地说,这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收到的第一份关心,从那时起,每次我饿了,都很想吃鸡腿。
他沉默了。
我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新婚之夜的那个鸡腿、那杯茶,但有的时候,心动就是那么简单,也许只是因为一句话、一个笑容。
我扬起笑脸跟韩昭说,那时候真的很谢谢你。
谢谢你安抚了我的不安,谢谢你让我第一面就对这个世界怀有善意。
韩昭神情突然有些悸动,他似乎想跟我说什么,却又忍了下来。
他走过来,突然抱住我,垂眸说:“岁岁,你要好好的……还有,无论发生什么,不要离开我。”
19
然而,第二天,我去找久不回信的上岸,见到的只是一个坟包,一块粗糙的木牌位。
他们说上岸是失足落入湖中的,大夫人还在一旁添油加醋说小姑娘被发落一时想不开也有的,可怜了如花似玉的年华。
我不信,我早告诉过上岸在庄子里安稳度日,等此间事了我就接她回来,我还让素弦时常去看她,给她带些喜欢的小玩意,上岸怎么可能想不开。
我红着眼要开棺验尸,没想到阻拦我的却是韩昭。
他叫我不要再查了,我痛苦万分看谁都觉得可疑,问他是不是知道什么。
他只叫素弦带我回去。
我被软禁了,在自己的院子里。
韩昭说我从猎场回来后身体不适,断了我和外界的联系。
我并不是单纯的深闺妇人,我偷偷溜了出去,却只看到了庄子里冲天的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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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带了回去,按在地上跪下,大夫人站在我身前,甩下一本账本,斥我以公谋私、中饱私囊,而素弦跪在一边,不敢抬头看我。
我难以置信地道:“素弦?”
素弦猛地跪下道:“夫人,如今奴婢也不能替您遮掩了。”
韩昭在一旁默不作声,直到此时才开口道,莫言声张,保全我的颜面。
我讽刺地笑了,我道就凭这一本账本和几句供词就想定我的罪?
我深谙会计账房的风险,自然早早就有防备。
只是没想到贼人竟是身边人。
韩昭却只命人将我带回房中,说我此刻神志不清,不如闭门思过。
我明白了这是他们合伙做的一场戏,只问素弦:“为什么?”
素弦跪伏在地上,并不言语。
我被带回了院子,这次韩昭加强了守卫,院子犹如铜墙铁壁,我逃不出去了。
我以为我久不出门,赵钰他们会发觉不对劲,可一个月过去了,院中仍是风平浪静。
韩昭并未克扣我的饮食起居,只是不让我出院门。
我不知道外边发生了什么,心中十分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