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身智之争 雨林觅踪
“够了！”齐仁智的动作已经停下了，树儿的呼唤还没有停止。“你别管我。”二人很久没有交流了，沉寂了几天之后的第一次交流却是这样的一种情况，此时的局面有些紧张。
“我好不容易能够寻回些感觉，你不要打扰我！”齐仁智的声音很冷，但树芯偶的拳头却没有落下去。“够了！”树儿再三地大喊。
“你看看他们，一群凡人，已经被你折磨成了什么样子！”不轻易对凡人出手这是修行到一定境界之后的默认条款。
通常遇到普通人的干扰，修行者只要稍施手段就足够将对方吓退了。任何肆意地对普通人的暴行都是修行者的耻辱，而那些臭名昭著的修行者也会被视为修行界的公敌。
“都滚吧。”这个声音依旧冷漠，但几个山贼却如聆天籁，三个受伤较轻的山贼将受伤较重的伙伴架起，又谦卑地说了几句好话，然后才一瘸一拐地离开。
树芯偶直接瘫坐到了地上，这是失去控制的表现。齐仁智现在很苦恼，在树儿制止他之后，他才发现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多么的荒唐，但刚才拳脚碰撞中传出的隐隐兴奋感，对他来说又是难得的享受，他不知道应该怎样去取舍。
“你对生活的认识就这么肤浅么！”树儿此时的情绪依旧很激动，看来这几天的沉默也让它思索了很多东西，只是部分事情还不够明朗，他始终没有跨出可齐仁智交流的第一步。
“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多难受。”齐仁智没有反驳树儿的话，这是很反常的，树儿是他的傀儡，此刻却反过头来训斥他，按照以前齐仁智会激烈的反驳回去，可现在却没有。
“我现在是游魂，和天地毫无关联。这样的生活，我很难接受……”齐仁智说话声音没有底气，像一根被雨打湿的羽毛，十分狼狈。
“说真的，少爷。我这两天真的有好好在想，想您之前的担忧，思考着人性和身体的关系。”树儿的语气就迫切了一些，这可干净的心灵此时还没受到尘世的太多污染，耿直得很彻底。
“我是一颗独活了千年的树儿，没有经历过时间太多的人情冷暖，跟着您的目的也就仅仅是长长见识，摆脱原来那种整天面对一个画面发呆的无聊生活。”树儿打算从头开始讲起，将自己的全部想法都说给齐仁智听。
“知道跟了您，见过了不同的人，经历了不同的事情，也在您的控制下战斗着，看着您为了一些坚持去奋斗，为了一些兴趣去努力。您的生活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那是您的选择，也是目前只能去追寻，却无力改变的现实。”
“但是我就是不明白了，为什么我可以从一个毫无知觉，毫无情感的树木变得慢慢具有人性。您却从一个有情有义的人开始变得偏执，为了一些简单的感觉就癫狂，全然不顾自己曾经的原则了呢？”树儿越说越激动，齐仁智有理由相信，如果二人是在现实中见面，树儿一定会拽着自己的衣领拼命摇晃。
“我……”齐仁智想说些什么，想告诉树儿自己不是这样的，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胸口，没办法将心里的想法说出来。
齐仁智现在气势落了下风，树儿可以以一种相对平等的身份和齐仁智交流，所以他继续在说：“我是没有经历过这种落差，也不明白您所谓的空虚感。可是我们不是还能看见，还能听到么？难道你就因为一些暂时消失的东西就将自己的经历全部否定么！”
这是一场劫难，不是因为目前的情况多么得不乐观，而是因为经历的主角是一个人。齐仁智一直是保持着沉默，任凭树儿和他吐露那些并不成熟但格外真实的想法。
“行了，歇歇吧，树儿。”齐仁智终于发声了，想让树儿停下。“你究竟有没有理解我说的东西！”树儿此时的心态依旧很迫切，他不知道自己的方式已经十分不可理，好在，他面对的人是齐仁智，一个冷静下来还依旧感性的人，不会让一人一树之间产生什么裂痕。
“我懂，我需要时间。”尽管树儿现在激动得有些过分了，但齐仁智在冷静之后依旧是诚恳地回答了他。
齐仁智的语气树儿能感受到，树儿在说了这么一大堆之后，也终于肯停下来了。但齐仁智依旧能感受到，树儿这种激动心情带来的神识波动。
“少爷。”树儿的声音带着哭腔，听起来很是委屈。“我这么任性，你会不会讨厌我。”话说到这里，树儿似乎真的在抽泣。
“不，是我太自私了。”齐仁智深呼一口气，将二人争吵的源头归到了自己身上。这次争吵不是一件坏事情，齐仁智最起码明白了两点：自己之前的观点是片面的，而树儿也是真的关心自己。
“行了行了，不要说这么多了，都是少爷我不好，咱们休息休息再出发了。”齐仁智打算结束这场闹剧，将树芯偶移动到一片阴凉之下，一人一树都在进行心灵上的休息，他们需要平复心情，然后看清前路。
收拾好心情之后，树芯偶再度出发。齐仁智深知自己被这孤旅折磨的心态失衡了，所以也是尽了全力赶路，尽量不去多思考其他的事情。究竟自己应该保持什么样的态度，那等自己有真实饱满的经历了再说就好。
又是几天的赶路，树儿和齐仁智依旧保持着默契的配合，齐仁智尽全力操控树芯偶赶路，而树儿也保持着对天地精华的汲取，给二人充足的能量保证。
越往南走，植被越茂密，丰富的降水让这里的植物充满了活力，树芯偶置身其间，齐仁智和树儿都感觉到了一种亲切感。
终于，当齐仁智看到那一棵棵大叶片树木构成的神秘森林时，他知道自己的目的地到了。叶灵雨林，生活着神秘而又纯洁的种族。
齐仁智稍作调整，树芯偶开始踏步，向雨林内走去。齐仁智这次的目标是百年的惊魂鹿角，得到它的难度不是一般的大，但为了给自己和家人一个交代，齐仁智必须做好充足的思想准备。
树芯偶一只脚踏入这片雨林，齐仁智当即就感觉出了不同之处。可能是叶灵族居住于此的关系，这片森林内的灵气十分充沛，树木们无声摇曳，昭示着自己的生命力。
“嗖啦~”一声古怪的声音被齐仁智察觉到了，这是个类似蛇行发出的声音，齐仁智警惕地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不知有什么东西回来拜访。
声音持续了一段时间之后，突然没了动静。齐仁智也松了一口气，看来目标不是自己。就当齐仁智准备继续往前走的时候，异变突生。
一根绿色的藤蔓直接从密林中刺出，冲向了树芯偶。神识强大的齐仁智反应自然是不慢，树芯偶的木爪弹出，如果藤蔓想将自己控制，他有把握第一时间脱困。
藤蔓已经迫近，树芯偶弓着腰，也做好了战斗的准备。齐仁智神识锁定高速移动的藤蔓，却听到了树儿的声音。
“少爷，别！”“啊？来者不善啊，树儿。”齐仁智很奇怪，为什么树儿会让自己敛起战意。却见那藤蔓直接将树芯偶裹了起来。藤蔓末端在树芯偶身上摩挲两下，然后就松开了，轻轻磨蹭着树芯偶，显得很是亲昵。
“这藤蔓有灵性，自然能分辨入侵进来的是谁。”树儿察觉到了这棵藤蔓的不凡，第一时间采取了最为正确的应对方式。浓郁的自然能量从树芯偶的身上泛出，和藤蔓做着最亲密的互动。
“少爷您的战意极有可能引发这藤蔓的敌对，但我身上的气息不会，我们初来乍到，还是不要惹麻烦未好。”树儿经历了一些心态上的变化，独立思考能力也越来越强，不会单纯地跟随着齐仁智的脚步了。
树儿分析的极为详尽，齐仁智也没有反驳的道理，打算将眼前的情况交由树儿处理。“树儿，你能和他交流？”齐仁智问了一句，看看能不能在从这棵藤蔓那里了解到有关惊魂鹿的消息。
树儿尝试了一下，挟带着自然能量的神识搭上了这棵藤蔓。藤蔓在这自然能量的安抚下显得极为顺从，轻轻垂下，接受树儿的问话。
过了一会儿，树芯偶才结束了与藤蔓的交流。“不行，神识等级太低，完全不能理解我说的话，也不能将意思表达清楚。”树儿的声音中带了些遗憾，对于这种初生灵识的植物来说，能够简单地表达一些情感已经极为不易，想要达到树儿的这种程度，还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
“唔，没关系。”目的没有达到，但齐仁智却显得极为轻松，百年的惊魂鹿角是奇物，自己轻轻松松就知道了它的所在，这样顺利的情况他自己都会怀疑。
在和藤蔓又简单交流几句之后，藤蔓慢慢退去了，又缩入密林之中，树儿简单地感受了一下眼前的情况，决定让齐仁智往深处走。
树芯偶这样承载着大量自然能量的植物制品，很容易被这片森林接纳，齐仁智在其中行走，完全没有感受到排斥，也没再有其他威胁出现。
“林子太大了。”齐仁智走了一会儿之后，停下了脚步。“这样找终归不是办法，树儿，配合我进行精神探测吧。”在密林中行进了很久，动物只见了些昆虫，齐仁智想尝试用精神力覆盖周围的区域，节省搜寻的时间。
“恩，可以一试。”树儿同意齐仁智的做法“我用自然能量给您做些伪装，这样搜寻起来也不容易节外生枝。”经历过刚才藤蔓的突袭，树儿也察觉到了这片森林的一些规则。
这里的树木都被调动地很活跃，在灵气充沛的情况下，自然也出现了一些御敌措施，刚才的藤蔓就是负责守护在森林周边，检测入侵者的。至于后面，肯定还有别的守护者在密切地注视着森林中的一切，以守住这片安宁。
树芯偶就地盘坐，齐仁智撤回大部分和树芯偶的联系，开始尝试将神识散布出去。在树儿的帮助下，齐仁智的精神力依旧是很顺利地联通上了周围的树木。
树木对于齐仁智的到访都显得很兴奋，自然能量的流动比起寻常林木来不知顺畅了多少，这一点也让齐仁智十分惊讶。
叶灵族作为神识修行界的翘楚不是没有原因的，他们生活的这片地方，给族人提供了最适合成长的环境，充足纯净的自然能量也让叶灵族人运用起精神力来得心应手。
精神力很快就辐散了出去，有了树木的呼应，齐仁智的精神力甚至比往常扩散的更远，达到了半径两百多米。
齐仁智开始加紧搜集在这片区域的生物活动迹象。可惜这里似乎只是这片雨林的外围，生物活动的迹象很难搜寻，甚至连飞鸟都很难见到，但齐仁智依旧不气馁，尽力搜寻着边边角角的蛛丝马迹。
“等等！有发现。”齐仁智看到了一条小路，这不是人为开拓出来的，像是动物频繁经过留下的痕迹。齐仁智将精神力集中到那条小路上，想去看个究竟。
大陆极南处靠海，海风带来了充足的水分，会有不定时的雨水泼洒在这片土地上，土壤中自然也是饱含水分。齐仁智就在这条饱含腐殖质的小路上发现了几个湿漉漉的蹄印。
这是动物出没的痕迹，至于留下蹄印的是不是惊魂鹿，这一点齐仁智并不清楚，可是现在的他大概有了前进的方向。
动物活动无非就是觅食，哪里有更充足的食物，哪里就会吸引动物过去。这是一个很粗浅的道理，齐仁智自然也明白，有动物往那个方向去的踪迹，那么在那个反向就有更大的可能找到动物的踪迹。
齐仁智又仔细端详了一下自己发现的蹄印。这个蹄印不算大，应该不是河马大象之类的大型动物的蹄印，那么这个蹄印属于谁就比较明显了。
出了惊魂鹿这个意外之外，也就只有野猪能留下这种规格的蹄印了。这里是雨林，动物种类繁多，但是细分起来也就这么几大类，像牛羊这类的动物是很难在雨林环境中生存下去的。
齐仁智很庆幸自己当时为了了解制偶材料读了很多有关的书，里面涵盖的一些其他知识在此时终于是派上了用场。
“走着！”确定了方向，树芯偶重新从地上站起来，开始朝着确定好的方向走去。在雨林之中行走着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太茂密的植被遮挡了路况，而树芯偶踩下去的感知又不够真切，齐仁智一路都走的很小心，泥泞的路面随时可能给他制造麻烦。
还好时间还不太急，树芯偶的手拨拉着一些碍事的树木枝叶，齐仁智也开始打量着这片雨林中的树木。
“好家伙，都长得这么高。”树芯偶仰头，齐仁智看着这些高耸如入云的树木。不禁发生感叹。雨水充沛，带动了草木蓬勃生长，这些种类的树木，放到别处很难成长到这种程度。
“树儿，我有预感，在这里肯定能碰到不少和你一样的树木。”齐仁智琢磨着，跟树儿说了一下自己的猜测。
“何以见得呀，少爷。”“你想想看，这里水分充足，光照又强烈，是树木生长最适宜的地方了。而且这里还有与树木息息相关的修行者，树木在这里一定很容易生出神智。”
“没有啦，少爷。你把这件事想得太简单了。”“怎么说？”关于这件事情，齐仁智倒是想和树儿多讨论讨论。如果傀族能在这方面有突破，量产的具备神识的傀儡，想想就觉得棒。
“倒不是说树木生出神智这件事情有多难，但是想达到我这样的程度确是实实在在地不容易。”树儿得意地说着，话语中满是优越感。
齐仁智对于树儿生出的优越感很是不屑“你又没来过这里，怎么就知道这里的树不如你呀。”“因为我看过这里的树了啊，先不说他们能活多久，单单论天生的潜质，他们还不够哦。而且，说实在的，这里真的不利于树木的神识发育。”
“我去，这么好的个地方还不利于神识发育。放到人类世界，这里简直就是皇宫啊！”齐仁智不赞同树儿的观点。
“您的比喻是没错哦，但是越是优越的环境也越不容易成才，这一点放到人类世界也是同样的情况吧。”树儿也同样用人类的道理跟齐仁智解释着。
齐仁智认真思索了一下，也确实是这么个道理。“这里的一切资源来的都太容易了，树木不完全不会因为生存问题犯愁，自然也就没了那股执着生长的韧劲儿。连足够的韧劲儿都没有，那会生出什么有质量的神识嘛。”
“恩，树儿，我越来越觉得你像是个藏在老树里的小大人儿了。”齐仁智用神识打量着树芯偶，发现树芯偶在理解人性方面，有着极高的天赋。
听到齐仁智的称赞，树儿也是很得意，话里掩饰不住内心的高兴。
“那可不，我品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