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护着他的,又岂止是一两个。
杨氏也在用她的方式护着他。
裴渊明下定决心,要去听一些陈年往事,他和李文花说:“这些事情涉及秘密,听了对你恐怕有危险,你不要再跟着我了。”
李文花有些不好意思:“你娘常常拉我说话,每次听得断断续续,只听到一小段,我恐怕早就知道内情了。”
裴渊明无奈:“这可如何是好。”
李文花想了想:“让我再听得仔细一些,从头听到尾,一段一段听着心痒痒。”
裴渊明:“走吧,有人陪着我,我心里也有底气一些。”
他来到梨花院,拜见了母亲,然后说:“我已经知道,是皇帝害死了我父亲。母亲还会说出什么让我惊悚的话吗?”
不加掩饰,不加修辞,单刀直入,还真是裴大人的性格。
这性格好像是随了杨氏,杨氏也不加修饰的直言:“应该可以让你惊悚,其实,我最初是晋王的孺人,如果不是阴差阳错,你应该是皇子才对。”
裴渊明当场愣住了。
前面还在说,皇帝害死了他父亲,后面就说皇帝是他亲爹,撒狗血也不带这么浓的。
这个时候就体现出了人与人的悲欢喜乐并不相通。
李文花虽然心疼裴渊明,但此时此刻她还是忍不住想摸瓜子,甚至想分裴渊明一把。
她把自己的这个行为归列为人在震惊之时做出的本能对抗反应,这么一说好听多了,也就心安理得了。
裴渊明看着她:“你早就知道?”
李文花睁大眼睛:“肯定不知道,早知道早和你说了。”
杨氏:“知道这件事情的人不多。”
裴渊明想,那自己不知道也不足为奇了。
“有皇帝、你亲爹、杨帆、古德、陈列逊、昭平……”
裴渊明扶额:“您粗略的数一下一共有多少人。”
杨氏:“也就二三十来个吧。”
裴渊明脸色都变了:“这么多人?”
杨氏一点头:“这是当年那些还活着的人,死了的我还没算呢。”
裴渊明崩溃:“皇帝还活着,妃嫔改嫁,哪能闹的人尽皆知。”
杨氏淡定道:“当时他还不是皇帝,还是晋王,剑城里的达官显贵几乎都知道。”
李文花看着母子来回拉扯,说不到正题,赶紧帮着点题:“你是怎么改嫁的?”
杨氏:“我本来是王府的女侍卫,伺候府里女眷的,但我长得比所有女眷都漂亮,所以我就成了王府女眷。”
说的是真绕嘴。
李文花觉得如果杨氏是现代和男明星博微对战的嫂子,估计很难吸引到吃瓜群众。
李文花问:“那你们为什么会来到剑城?皇子王爷不应该在长安吗?”
杨氏:“我们是来杀裴朝歌的。当年的朝廷比现在可昏暗多了,皇后把持朝政,排挤其他妃嫔的孩子,将我和晋王撵到剑城布下了一个任务,只要杀了裴朝歌我们就能回去。”
裴渊明:“所以母亲当时刺杀了我父亲。”
杨氏数了一下:“七八九次吧,我也不记得了。”
李文花津津有味地问:“于是裴大元帅就爱上了你?”
杨氏摇了摇头:“他几次置我于死地。”
当时只是相杀,倒没有相爱。
“事情的转机出现在了晋王要娶王妃上,皇后的侄女要嫁给他,但提了一个要求,他可以回长安,但不准将我带回长安。”杨氏的眼神当时就暗了下来,磨了磨牙。
裴渊明闷闷地问:“你被皇帝给扔下了?”
杨氏:“嗯,他说他会来接我,哭的可惨了。”
李文花啧啧舌:“男人三分醉,演到你流泪。”
裴渊明躺枪。
杨氏冷笑道:“他多多少少有些真心,我和他自幼青梅竹马,两心相惜,我要的,他从来都给,只有这一次抛下我就走,实是诱惑太大。那皇后侄女姓周,人称小周氏,有她姑母大周皇后撑腰,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非就看中了晋王,晋王年轻时如白鹭下清池,就这般以色侍人,借机成了大周皇后的养子,三个月便立为储君。”
裴渊明:“晋王登基,大周氏谋反被废太后之位,赐毒酒自尽。小周氏受牵连亦被废除后位前往京郊尼姑庵自省,多年未出。”
杨氏道:“晋王记仇,且他成了皇帝,岂能留着周家干政?当然,他也记得情,当真派人来剑城接我了,我能怎么办?我只好告诉人家,我跟别的男人好了。”
裴渊明从未想过自己母亲距离一国之母竟然是一步之遥,好半天才说:“那时,您已经爱上了父亲,所以没走。”
杨氏怜爱地看着他:“傻儿子,你掐指算算,皇帝登基那年,正是我生你那年,没走,是因为我珠胎暗结。”
裴渊明先是松了口气:“我是父亲的儿子。”紧接着一慌:“皇帝接孺人回长安,那母亲和父亲没成亲?还是皇帝的孺人?”
杨氏说:“是。晋王走的第二日,你父亲就夜探我香闺,给我两条路。第一,我屡次害他重伤,他要我命;第二,别人的女人不用留情,但如果是他的女人就不一样了。我想都不用想就选了第二条,在剑城就生活下去了。”
李文花还以为两人是慢慢培养感情,谁知晋王前脚走,后脚老婆就被裴朝歌睡了,裴朝歌和杨氏两人一直是没名没分夜里作伴的关系。她吐槽:“一只狐狸,一只狼,怎么生出白兔兔呢?”
裴渊明守礼古板,淑人君子,委实不像这二位的孩子。
杨氏道:“裴朝歌该含蓄的时候含蓄,该热情的时候似火,装的人模人样,我儿只学他做人,没学他做畜生。”
裴渊明听她二人不着边际的谈话,忍无可忍,说:“此时非同小可,母亲说重点,勿要牵连我。”
“你就是重点。”杨氏说:“皇帝得知我跟别的男人好了,说年轻的时候说要娶我为妻绝不食言,只要我杀了那男人,就以皇后的仪仗迎我回宫,立我为后。为表诚意,还废了小周氏的后位。”
李文花想了想自己听过的剧情,说:“哦,接下来就是你和裴大元帅吵架那一段了。”
杨氏呢喃回忆着:“裴郎得知后,说:‘你口口声声说爱我,不过是为杀我而来。’我说:‘顺序错了,我为杀你而来,却爱上了你。’”
爱情需要薄薄的一层忧伤,需要一点点嫉妒、疑虑、戏剧性的游戏。
是叹息吹起的一阵烟,是恋人的眼底的火星,是眼泪带来波涛,是最智慧的疯狂,是哽喉的苦味,是吃不到嘴的蜜糖。
裴渊明从母亲的幸福微笑中窥探出了她对父亲的眷恋,一时有些懊恼,他居然质疑母亲是否是真爱父亲的。是他太浅薄了,擅自而武断的下了决断。
杨氏嗤笑一声:“我又不傻,我杀了裴朝歌还能活着出剑城吗?当然是以杨帆妹妹的身份嫁给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