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花的手还搭在“裴渊明”的腰上,但她已经不能确定他是谁了。
诚然她刚才有着甜蜜,还有熟悉感,但都是心理作用,现在起了反作用,就觉得自个儿的判断也没那么准确。
她慢吞吞地试图抽回手。
裴渊明一把按住了她的手,在她耳边轻声细语:“还记得我失忆时,你为了取信于我都说了些什么吗?”
“记得,尺寸。”
他说了一个尺寸,完全正确。
李文花热泪盈眶地抱住了他,大喊道:“你就是我丈夫,谁来了你都是我丈夫。大家不用害怕,我可以确认我身边的这个是我丈夫,你们听我说话就行!不用管外面的那一个!他爱是谁是谁!不能杀人就在那假扮别人,便是个鬼,也是个软蛋鬼怂包鬼!”
阿史那多燕:“你凭什么那么确认?”
李文花斩钉截铁:“因为睡过。”
阿史那多燕无言以对:“……”
众人忍不住哄笑起来,黑暗下很压抑,但架不住黄色笑话永远是人活着的动力。
裴渊明耳根子发烫:“你就不能说别的理由吗?”
李文花理直气壮:“可你就是这个理由取信于我的,我没让你脱裤子就是好事。”
裴渊明憋了半天才斥责道:“人不可以无耻。无耻之耻,无耻矣。”
李文花挑了挑眉:“你再骂我,我真让你脱裤子验明真身了。”
裴渊明忍无可忍:“我真想是鬼,吃了你。”
李文花:“死就死,宁向牡丹花下死,风流作鬼也甘心。”
裴渊明一败涂地,无话可说:“……”
看热闹的士兵忍不住打起口哨来,催促着。
款爷说:“还是将军夫人强!难怪能力压我们将军!”
什么鬼鬼神神,黄色笑话永远滴神。
阿史那多燕眼睁睁的看着诡异氛围在这对夫妻俩的一唱一和当中消失殆尽,失笑摇头,说:“你比我们突厥女子胆子还要大,根本不像大秦的女人。”
李文花:“你说‘我们突厥’,可是在我看来你根本不像突厥人,你更像是一个秦人穿着突厥的衣裳。”
阿史那多燕:“我毕竟是在大秦长大的。”
李文花:“你还被国师收做弟子,你说你不学断命,那你学了什么?”
阿史那多燕:“以后我再告诉你,现在怎么办?”
李文花袖子一甩,忽隐忽现的蓝色的星火之光便产生了,“没有热度的光,我有呀。”
白磷、浓氢氧化钠溶液加热,进行歧化反应,就有磷化氢产生。
焰淡蓝绿色,光弱,浮游空中,唯暗中可见。
借着这点微弱的光,裴渊明开始点兵,并吩咐:“款爷,你把绳索分出去,大家都陆续拉着绳索,跟着一个方向走。”
“是。”
黑暗里大家都握上了绳索,然后跟随着走。
李文花跟在裴渊明身边,另一边是阿史那多燕。
随着他们的动作,磷火也被带着走,如影随形。
款爷说:“这不就是鬼火吗?将军夫人,你会招来鬼?”
李文花:“这世上只有一种鬼,就是穷鬼。款爷,娶妻有孩子了吗?”
款爷哎呦了一声:“别提了,就我这样的,谁跟我呀。从前还有个兄弟一起过日子,后来剑城那场战争兄弟牺牲了,我就孤家寡人了。哎,要是真有鬼就好了,我兄弟就一直在我身边,我也不是孤家寡人了。”
“我给你们介绍姑娘。”李文花朗声道:“都谁想相亲?”
年轻的男人齐刷刷地举手。
李文花再问:“都有马车吗?都有房子吗?是砖瓦房吗?家中父母做什么营生的?兄弟姐妹几个?家里几亩田?聘礼能拿出多少银子?”
这几个问题问下去,顿时一片哀鸿遍野。
李文花笑道:“儿郎们什么鬼最可怕?”
他们齐刷刷地回答:“穷鬼。”
上了年纪男人的感叹:“我家中有三个儿子,都快要到娶妻的年纪了,聘礼还没着落呢,我媳妇之前给我写信,房子如果再不翻修的话,孙子们生下来都没地儿住。”
“我在家的时候,我娘和我媳妇天天吵架,我走了,写信告诉我她们吵架。我媳妇儿读过书,写的画面那叫一个生动,我感觉我还在家,头疼啊。”
“我爹娘都不在了,就有一个姐姐,将我拉扯大,姐夫好赌成性,甚至要把我姐卖了。我狠狠揍了他一顿,将他打得下不来床,就被发配到了军营。也不知道我在军营这些日子,我姐姐会不会还挨他的打?”
“我女儿才刚出生,我得给她奔个前程,将来嫁个好人家,再生孩子,不用像我这样来战场上吃苦。”
他们乱糟糟地说着话,吵吵闹闹。
人活一辈子不是担心这,就是担心那,活人都担心不过来呢,还管什么死人。
李文花嘀咕:“怕鬼?怕什么鬼呢?现实总比虚幻可怕,荷包里的钱总不是鬼花的。”
阿史那多燕:“你对于鬼神就没有敬畏之心吗?”
李文花:“有啊,老子、孔子、孙猴子,我每一个都很敬畏,但你问我最敬畏谁?那肯定是裴渊明。”
裴渊明猝不及防被点了名,“你敬畏我什么?你欺负我欺负的很痛快。”
李文花:“敬你不怨天尤人,畏你出家当和尚。”
裴渊明翻了翻白眼:“我知道你为什么不怕鬼神了,因为你平日里就鬼话连篇。”
李文花:“……”
他们走了很久,走出了森林,都松了一口气。
在一个洞穴处休息,生火、烤火、煮饭吃。
裴渊明安排好了轮值,他亲自守第一班。
李文花和孩子依偎在他的怀里。
阿史那多燕捡起小石子丢李文花,说:“你到我这儿来。”
李文花:“我不去你那,我脚都走出泡了,让他给我挑一挑。”
裴渊明捏着她的小脚用刀子划开水泡。
李文花浑身酸痛,眼泪汪汪。
阿史那多燕:“我先前还觉得你临危不惊有大将之风,如今这点小事就哭哭啼啼,你就不能坚强点吗?”
李文花吭叽道:“人活着的时候身体是柔软的,死了以后身体就变得僵硬;草木生长时是柔软脆弱的,死了以后就变得干硬枯槁。所以坚强属于死亡,柔弱属于生长。我软弱说明我活着。”
阿史那多燕:“你怎么那么多歪理邪说?”
裴渊明深以为然地点头:“特别多。”
李文花:“我爱你。”
裴渊明:“唯独这句话是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