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忽然抬起头来,他脸上戴着面具,面具的材质有些特殊,银色,有着流畅的金边,紧紧的贴和面部,没有眼睛鼻子裸露出的部分,就只是一整个面具。
让他看上去就像是千与千寻里的无脸男一样。
他说:“你眼底满是杀气,在想什么?”
李文花眼角冷得像刀子,“我在想,放一把火,将你完完全全的烧化了,你还能重新活过来吗?”
裴渊明无奈,说好了不冲动,果然是完全不守诺言。
国师说:“你来试试。”
李文花:“我不试试,我答应了裴大人不要那么冲动。”
国师放下了扫把,念了声,无量天尊转身往道观里走上了台阶,轻声问:“我在多年前是不是见过你,裴渊明?”
裴渊明和李文花走在他的身后,裴渊明回答:“是。”
国师慢悠悠地说:“脑海里的记忆太多了,有时候会混杂。”
大殿被置办成了灵堂,窗户紧闭,光线不好,即使是白天也要点着蜡烛,烛光惨白,配着棺材阴森森,踏进来以后,一股寒气就从脚踝往里钻。
国师拜了拜,点燃了三炷香,灵前的香还烧着,金蟾啮锁的香炉所散发的香气沁人心脾,他的身影在烟雾里朦胧,回首问:“要不要来上炷香?他一直在等你。”
声音有些飘忽,就想从遥远的天际传来。
李文花忽然有一种直觉,大殿里多了一个人。
她的余光里出现了一抹黑雾,看不真切,也许就是那个他。
她余光里的那么黑,雾没有散去,不多不少,如影随形,好像是个人形。
余光里的黑雾越来越高,距离她的眼睛越来越近。
忍不住产生一个冲动——把眼睛抠出来吧。
把指尖按在眼窝的凸起处,那样柔软,轻轻的往下压,眼前出现了斑斓的光。
裴渊明似乎发现了她不对劲,叫她的名字:“李文花。”
李文花不敢说话也不敢动,有点怕惊动了那抹黑雾。
但裴渊明实在是太吵了,她不得已侧过身去一把捂住了裴渊明的嘴。
“李文花。”
“李文花。”
“李文花。”
还是有人在一遍一遍的叫着她的名字,而且叫着叫着,声音含糊,这听起来像“你问卦。”
李文花想,问什么卦?
香炉突然倒下,香灰洒了一桌案,竟然形成了一个死字。
刷的一下,蜡烛全灭了,殿内漆黑一片。
李文花浑身都在发抖,拼命的找裴渊明。
裴渊明焦急:“我在这儿!李文花,你怎么了?我在这儿!”
突然间出现了一束光打在了裴渊明身上,紧接着光影四散,大殿内,重新恢复了蜡烛的幽光。
国师站在一旁,面具没有眼睛的部位,但能感受到,他在注视着她。
裴渊明将她搂在怀里,“我带你离开这!”
“等一下。”李文花揉了揉很痛的太阳穴,挣脱开了裴渊明,跌跌撞撞的走上前去,一把将香炉打翻。
国师动也不动。
裴渊明对于李文花的动作感到惊讶,但保持着沉默,默许了她的行为。
李文花指着国师的鼻子骂:“沈夏,我x你大爷,致幻剂这种东西还是我告诉你的!你居然敢拿这东西阴我,你当我傻子呀!”
国师仍就不说话。
李文花基本上已经可以确定,这个国师皮下面就是沈夏,她要把他的面具扯下来。
她袖子一挽,就去拽他的面具,他也不躲。
她用了好大的力气,狠狠一拽,终于强行扒下来了。
沈夏的眼鼻露了出来,一切正常,唯有嘴巴处,有数条类似血管的东西蠕动,自面具复杂交错插入沈夏的嘴里,深进喉管,密密麻麻,红白发粉。
李文花忍着恶心说:“这也是致幻剂的功效?”
裴渊明脸色大变:“李文花,那是什么玩意,快放手。”
不对。
那香里的致幻剂药量小,因此只对李文花这样身体虚弱的女子产生了药力。
裴渊明身体健壮不受影响,他看见的一定是真的。
李文花手一松,面具重新粘回了国师的脸上,转身就跑。
裴渊明将她拦在身后,面色冷峻:“今日事就当没发生过,国师将选定好的良辰吉日告知礼部,我会为先帝安排下葬的。”
沈夏漫不经心:“你是大秦百年难得一遇的忠臣,难道也要置之不理,装聋作哑吗?”
裴渊明冷冷道:“你是大秦皇室千年供养的邪祟之物,我这个忠臣岂敢动你。”
那一幕简直像烙印一样刻在了李文花的脑海中,沈夏满嘴都插着粉色、会蠕动的管,像是肉虫子。他究竟是怎么说话的?
沈夏说:“李文花,你跟我走吧。”
李文花:“去哪?”
沈夏因为狂热甚至手舞足蹈,“皇陵,你一定能带我下去,你才是真正的秦三世的继承人,是灵魂,不是血脉。”
他们拼命的追求着血脉,结果血脉是错的。
鲜血来自于身体,而灵魂得以永生。
李文花看他说话,觉得他很分裂,上一秒还冷冷淡淡略带讥讽,下一秒突然变成狂热分子。
“你是谁?”
“我是……”他的嘴里吐出了好几个不同的名字,好半天,就像是终于有一个人在他身体里站了上风,他说:“我是大秦的国师,天乙。”
裴渊明眯了眯眼:“大秦第一代国师,你和秦三世是一个时代的人,你做到了永生。”
“这根本就不是永生,只是传承。”沈夏捂着额头,“通过人面母子蛊,代代相传,拥有千年的记忆。”
李文花没想到还有这种襙作:“那么多人的记忆在一个人的脑海中,还没疯吗?人的精神承受能力是有上限的。”
沈夏道:“快了,他们的意见不同,有人想活,有人想死,我不一样,我让你帮我把这些人从我脑子里弄出去。”
李文花自觉占了上风,想着放在他戏弄自己,冷哼一声:“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
沈夏说:“李文花,人面母子蛊通过喂养而成,沈秋心脏里也有这种东西,我死了,下一个就是他。”
李文花神色倏地一寒。
沈夏又说:“带我去皇陵底下,我要见他。”
裴渊明问:“谁?”
“秦三世,皇陵只能大秦皇室去,她只庇护大秦血脉的人。”沈夏的声音里透着悲伤。
沈夏忽然又说:“李文花,我撑不了多久了,我得睡一觉了。”
这可能就是国师不常露面的原因,他需要用睡眠来缓和即将崩溃的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