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得不拧起了眉。
“这很重要吗？”
“不，我只是好奇。”
周深笑了笑，开玩笑似的摆摆手。
但他看我的眼神里，却还是留存着浓的化不开的鄙夷。
我一瞬间觉得胸口有点堵得慌，顺手就放下了那份文件。
“合同要签字吗？还是怎么？”
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我放弃了之前说的一切要求，现在只想快速解决问题，不想再多说废话。
周深却像是听不懂似的，并没看我，只是伸手从烟盒里又抖出一支烟，然后漫不经心的点燃。
他看看我，扬了扬手里的香烟。
“钱不要了？”
我咬牙，“不用了。”
周深却还是没有回应我之前的问题。
他把玩着手里的烟，看我的时候像是看一个笑话。
又忽的开口。
“程蓝，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一句话？”
我直觉不是什么好话，但是又总不可能捂住耳朵不听。
于是也只能放任周深的那句话利落的传进脑海。
“面子不是谁给你的，那是你自己的脸。”
一秒，两秒，我沉默的望向他。
“周总，你到底想说什么？”
周深浅淡的扯了扯嘴角，半截烟灰落在地上。
他忽的伸手从我手中抽走了那份文件。
“没什么，不过是试试你。”
我一挑眉，一脸茫然。
“试？”
周深却是已经低下头去。
他从西装的口袋里摸出一支精致的钢笔，低头弯腰，利落的在合同末尾处签上姓名，文件一转，又推回我面前。
——这样的过程，他明明只需要签好名字委托下属过来完成就好。
但他亲自过来了。
我好像一下子明白了他什么意思。
周深不过是在试探，我那晚到底是不是真的……涉／黄。
不管站在什么样的角色立场，他都没有理由继续跟那样的我合作。
想明白以后，我不禁在原地愣了好久。
最后才拿起桌上那支笔，迅速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我放下笔，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总之难受的很。
却没想过周深会再一次叫住我。
“你站住。”
他音色沉沉，我顿住脚步。
周深碾灭了烟头，盖上合同。
“不感谢一下我对你的信任？”
——我还以为他要说的是钱。
但那一瞬间眼眶太热，我没敢转身，大脑却先于身体做出了反应，那句话已经呛了回去。
“我根本什么都没做，凭什么要你信任我？”
“信任我什么？！”
周深一顿，我看不见他的表情。
但那时我也并不想看，话音落下，便直接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会议室。
他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人，就算他真的觉得我是出去卖了，又能怎样呢？
我又不会少块肉。
尽管满脑子都是这样安慰自己的话，但是我终究还是悲哀的发现。
人是不可能把理智与感性抽离的。
即便知道周深于我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我依旧会因为他的怀疑和嘲讽，痛不欲生。
会议室的门砰一下被甩上，我径自朝化妆间走去。
却又想到里面还有个不知道情绪如何的顾淼淼。
我不想给她添乱，于是中途改道又绕到门口，准备去抽根烟醒醒神。
就看见化妆间匆匆跑出来一道人影。
——是顾淼淼。
她跑的很急，手里捏着电话，好像是要去见什么人一样。
我叫了她一声，顾淼淼没听见，再一眨眼，人已经冲出去了。
我刚点燃那支烟，站在原地顿了顿，好几秒后，又直接踩灭了，转身回化妆间。
顾淼淼化妆的工具都还散落在地上，一片狼藉。
我顺手把东西收了收，归拢在一处。
手机就叮的一声响起来。
——是银行来的信息。
一笔汇款已经即刻入账。
一百万。
我一下子皱起眉，下意识的点开去看。
汇款方是之前在合同上看见过的那家公司。
大概在原地愣了有好几秒钟，我才忽的攥紧了手机转过身往外面走去。
直直的冲进会议室，才发现里面并没有人。
——周深呢？
我转过身又在外面找了一圈，甚至去问了黄导。
他一愣，脸上的表情有点莫名其妙。
“周总走了？”
“不是你在跟他谈事情吗，怎么又跑过来问我了？”
我一顿，大脑有一瞬间的茫然，这才想起，我好像没有任何关于周深的联系方式。
于是这件事只好暂时搁浅下来。
——不管他是出于什么原因最后又同意了我预支款项，这笔钱现在都解了我的燃眉之急。
我迅速给顾淼淼打电话，那小姑娘却怎么都不接。
那时我甚至还想过要不要先去警察局了解一下情况。
但是一想到有可能会碰上周临江，一瞬间又赶紧放下了那些想法。
还没等我联系上顾淼淼，黄导那边的事情就又来了。
“程蓝，你快点。”
场务大叔过来催我几次，下午的拍摄马上就要开始了。
我慌忙放下了手机，自己补了个妆就往片场走去。
……
另一边的咖啡馆里，顾淼淼之前接到的那个电话，竟然是来自陆欢欢。
直到坐在陆欢欢对面的时候，顾淼淼才反应过来，面前坐着的这个女人——她明明不久前才套路了自己，现在，自己还能再相信她一次吗？
陆欢欢就笑了笑，伸手端起面前的咖啡抿了一口，姿态优雅至极。
“听说你现在很需要钱？”
顾淼淼咬着牙不说话，眼眶红红的。
陆欢欢继续自说自话。
“顾淼淼，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是不是找程蓝借过钱了？”
“她借给你了吗？”
顾淼淼咬着牙，下颚的轮廓绷紧，就是不说话。
陆欢欢又笑了，笑容逐渐拉大，带着点嘲讽。
“那就是没借了。”
她一偏头，指甲上的碎钻在阳光下熠熠闪光。
“顾淼淼，你知不知道程蓝前不久才买了一辆车？”
“像她那个咖位的明星，随手拿出个几百万的，不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你有没有想过她为什么不借给你？”
这话像是猛的一下戳痛了顾淼淼的神经，小姑娘脸上的表情瞬间有点绷不住了。
她狠狠眨了眨眼，憋住眼眶里的热泪。
“蓝姐说了会尽量帮我的。”
“陆欢欢，你叫我出来，不是说要告诉我那支口红的解决办法吗？”
顾淼淼顿了顿，她脑子里一片混沌，看着陆欢欢的眼神里带着戒备，却依然觉得自己好像还是 随时都被这个女人玩弄于股掌之上。
“嗯。”
陆欢欢开玩笑似的点了点头，表情却是漫不经心的。
她忽的低下头去从包里翻找出一个支票本子，刷刷刷写了几笔，撕下来递到顾淼淼面前。
“你要的一百万。”
“怎么样顾淼淼，你现在要不要想想，谁才是你真正的朋友？”
“你对程蓝这么掏心掏肺，人家可根本就没有把你放在心上呢。”
顾淼淼的视线一瞬间就被桌上的那张支票给吸引了。
——那可是真真正正的一百万啊，看得见摸得着。
只要有了这一百万，哥哥就有救了。
她在蓝姐面前都那样去说了，对方却还是支支吾吾的不肯借钱，可是现在，面前这个算计过自己的女人，却竟然毫不犹豫的递过来救命的一百万。
顾淼淼心里的那碗水彻底的快要打翻了。
她长久的盯着那张支票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