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神色太过认真，以至于那瞬间我竟然没办法回答。
“荣河。我——”
说到一半，我忽地顿住了。
“在这之前，我是真的打算离开云城的，并没有想要骗你的意思。”
“我跟祝骁……总之事情变成现在这样，我真的很抱歉。”
“我知道你已经取消了跟宁家的婚约，你的承诺已经兑现了，但是我却——”
我说那些话的时候语速很快，其实不是心虚，我只是不知道，如果那些话不说完的话，荣河到底能不能明白我的意思。
可是他并没有听完，而是中途又打断了我的话。
“这些不重要。”
“程蓝，我只是问你，这件事，到底是不是祝骁逼你的。”
荣河的声音很冷，他并没有看我，隐隐约约只能通过他的侧脸看见男人眸子里的锋芒。
但那已经足够让人后背一紧。
他不过顿了半秒，修长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的磕了磕。
“要真是他逼你的话，我依然会带你走。远远的离开他，你愿不愿意？”
我整个人一愣，手指不自觉的攥紧了。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好像还是荣河第一次叫我的名字。
从前，他一直叫我“小白花儿”。
现在这样正式的语气，简直有点不像他。
——可是，大家不过是萍水相逢，说什么带我走呢？
“荣河，其实你完全没有必要来趟这一趟浑水。”
“我就当你刚刚是开了个玩笑，以后不要再说了——”
“呵。”
截断我话头的，竟是荣河的一声冷笑。
“我是不是开玩笑，你心里清楚的很。”
“怎么，小白花儿，你不会真的以为我让你跟我去M国，就只是想带你去旅游吧？”
我一顿，脑子里轰的一声响，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炸开，让人的神经猛地一疼。
“我知道。”
于是下意识的回答，手指不由自主的捏成了拳头。
“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荣河说着说着，声音忽地拔高了起来。
我一下子浑身一僵，但是身后就是座椅靠背，我退无可退，于是只有抬眼盯着他，瞳孔不受控制的狠狠一缩。
“你难道还看不出来，我想让你永远的离开祝骁，是因为我喜欢你？”
“我没开玩笑。”
“只要你说，这婚是他祝骁逼着你结的，我马上就可以带你走。”
“一辈子不回来。”
男人的眉峰拧的很紧，荣河上半身倚靠在方向盘上，视线几乎是凶狠的，锁在我脸上。
“不是，荣少，我们仅仅见过几面——”
我顿了顿，忽然有点不知道怎么表达，于是只好跳过了中间的部分直奔结论。
“——你喜欢我什么？”
我话音落下，空气好像陡然之间安静了两秒。
荣河手臂一动，修长的手指在自己眉峰上一抹，好像是有点烦躁的样子。
我不自觉的往后靠了靠，又听他下一秒又甩给我一个问题。
“那你喜欢祝骁什么？”
“啊？”
那一声反问几乎是下意识的。
荣河的这个问题，明明就是把我的问题换了个主谓宾，却是一下子把我问住了。
祝骁那样的一个人，我跟他兜兜转转了这么多年，受伤无数，落泪无数，撕心裂肺无数，可是为什么，还是喜欢他呢？
我想我的表情大概是茫然的，才逗笑了荣河。
他扯了扯嘴角，手掌在嘴唇上方抹了抹。
“你看，喜欢一个人，是没有理由的。”
他狭长的眸子锁着我，好像要看穿我的灵魂似的。
可是那话却好像是一颗子弹，一时之间让人的心空荡荡的。
——是啊，真正喜欢一个人，哪里需要什么理由呢？
原来这么久以来，我一直都在思考一个没有答案的问题。
“荣少，你刚刚……问我是不是被逼的。”
“其实不是。”
“我和祝骁走到今天，都是我自愿的。”
——没有人会把刀子架在你脖子上逼着你喜欢一个人。
也没有人能够真正强迫你的心。
如果真的是一点感情也没有，哪怕是拼了命，你也会逃离他身边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深陷泥潭，无法自拔。
其实不是不能自拔，而是，潜意识里，依旧对他抱有希望。
是我不想自拔。
荣河默不作声的盯着我。
很长的一段时间，我们俩都没有说话。
海风吹乱他的头发，我这才注意到，原来他一直侧着身子，是挡住了大半的风。
——没有想到，纨绔子弟真的温暖起来，还有这样绅士的一面。
“对不起。”
我下意识的道歉。
“为什么？”
他回答的很快，眉头皱着，一双眸子里尽是寒凉的情绪。
“我失约了。所以道歉。”
“程蓝。”
他忽然如此郑重的叫我名字。
我心里一紧，抬头对上他的目光。
“你确定，不会后悔今天做出的决定？”
简简单单的一个问题，荣河问完，我又沉默了。
“往后的事情，谁说的准呢。”
“荣河，人生不过是短短的几十年，既然明知道最后一定会死，可我们不还是一直想要活下去吗？”
这话其实是宁晓溪对我说过的。
我记了很久，却没想到，今天竟然会拿出来对另一个人说。
荣河显然没有料到我会这样回答。
说实话，这道理讲的很无赖。
难怪他到了最后，会哑然失笑。
“算了。”
他沉默许久，好像是笑了笑。
但是那笑意太浅淡，以至于我甚至都不能确定，那到底算不算是一个笑容。
“但是有件事我还是得告诉你。”
他讲到中途顿了顿，身体转过去靠在身后的座椅靠背上，修长的手指打燃了车。
“祝家最近风起云涌，过一阵子应该会乱的很。”
“我猜祝骁要找你结婚，恐怕也是目的不纯。你最好还是小心一点。”
我一愣，完全没有想到荣河会这样说。
他和祝骁是世交，所以对于祝家的状况肯定远远比我这个局外人知道的更多些。
但是荣河愿意给我这样的一个忠告，已经足够说明，他是真的很豁达。
“谢谢你。”
我下意识的道了声谢，从认识他开始到现在，这还是第一次，对荣河这个人有了一种别样的感激。
他挑了挑唇角，笑意又恢复到了之前那种吊儿郎当的样子。
这神速，简直堪称变脸。
“不过小白花儿，你这水了我一次，总得给我点补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