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逸放下手里的茶杯,叹了一口气,说道:“是他执念太深,放不下阿离,你和阿离外貌相似,他认错了人。”
赫连晨显然是不信的,试探着问道:“那位阿离前辈是怎样的人?”
凤逸想到阿离,回忆起往日幸福的时光,气质都变得温和起来,他微微笑道:“阿离啊,他再乖不过了。”
凤逸打开了话匣子,就停不下来了,这么多年,终于找到人倾诉自己对阿离的思念,凤逸情不自禁地将阿离的许多事情说与赫连晨听。
凤逸笑道:“阿离是我的幼弟,他诞生于霖池边,刚出生的时候,还是一个头上顶着几片红毛的小孩子,不哭不闹,只会一直睡觉。”
“阿离一直是最听话的,他喜欢那些花草,侍候它们比对待自己还要上心。”所以凤逸就经常跟在他后面,保护不会照顾自己的弟弟。
阿离由于是早产,灵力微弱,许久不能化形,在凤逸不知道的时候,受了许多白眼和羞辱。
后来被凤逸发现之后,一个个地打了回去,自己也受了不轻的伤。
谈到这里,凤逸无奈又宠溺地笑了笑,说道:“阿离搀着我回家,我没觉得疼,他倒是被吓得哭个不停。”
这一点,就能看出赫连晨和凤离的不同来,若是身边之人受到伤害,凤离生性懦弱,修为底下,更为顺从,而赫连晨拼尽全力,也会护他人周全,哪怕自己失去一切。
赫连晨问道:“那后来呢?”
凤逸眼神渐渐放空,沉浸在回忆中不可自拔,说道:“后来啊,阿离就死了。”
赫连晨一怔,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凤逸的话题转得太过突然,赫连晨想要安慰几句,对方已经在不停地喝着手里的茶,喝了几杯,发现太过清淡。
凤逸皱了皱眉,不过隐在面具之下,赫连晨却是发现不了。
凤逸起身,走到山洞边上,那里放着几坛封存了许久的美酒。
凤逸拿起一坛,又拿了两个海碗,递了一个给赫连晨,说道:“陪我喝两杯。”
赫连晨看向那尚带着一层薄灰的酒坛,心里满是抵触,这酒说不定在这山洞里待了几千年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饮用,如今修竹等着他照顾,可不能出岔子。
赫连晨推辞道:“我酒量不佳,若是喝醉了,修竹就没人照顾了。”
凤逸摆摆手,嫌弃道:“无趣。”
没人共饮,凤逸也不在意,他掀开酒坛上的盖子,一瞬间浓郁的酒香溢满山洞。
赫连晨闻出这酒里,腌着的是一些极为稀有的灵植,若是一杯下去,在修真界,可以比得上十几年的修行了。
只是这里没有灵力,这酒对赫连晨和修竹来说,和普通的水没有任何区别。
凤逸自斟自饮,神色肃穆,赫连晨也不打扰他,一直观察着床上修竹的境况。
发热使得修竹睡得并不安稳,总是发出无意义的几声梦呓。
赫连晨脱下外袍盖在他身上,又将沾了清水的白布敷在他的额头,许是闻到了熟悉安心的清香,修竹渐渐安静下来,睡得深沉,不再被疼痛困扰。
那边凤逸已经喝得不省人事,赫连晨看在他将自己和修竹救出来的份上,也不好不管,他拼好一张矮榻,准备将凤逸扶到上面躺好。
原本他倒是可以将凤逸扶到修竹躺着的那张床上的。那张床足够大,睡下两个人绰绰有余,但是修竹如今发热,虽然凤逸实力强劲,但是赫连晨也不敢冒险,若是被传染了就不好了。
凤逸看着消瘦,但是还是有一些重量的,赫连晨好不容易搀着神志不清的凤逸到了矮榻旁,突然听到身边之人发出声音。
凤逸满含痛苦和悔恨地喃喃道:“阿离,对不起,对不起,是哥哥没有保护好你,是哥哥的错。”
凤逸的头就在他的肩膀上,虽然隔着面具,但是赫连晨还是能够感受到那强烈的懊悔之情。
赫连晨将他放好,暗暗叹了一口气,心里想道,凤逸说之前那人执念太深,放不下已经离世的凤离,但他们本是一体,凤逸难道还不是沉浸于失去弟弟的痛苦中吗?
与那人不同的是,凤逸并不会将外貌相同的赫连晨和凤离混为一谈,剖去阴暗面的凤逸能够清晰地感受到两者的不同,但是被封印了千年之久的风熠就不会这样想了。
他要的一直是凤离,也只有凤离。
既然在凤离的身体出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灵魂,那么就让他消失就好了。
这样,他的阿离就会回来了。
风熠隐在阴暗的石洞之中,盯着赫连晨和凤逸消失的地方良久不语,受伤的心口不断发出疼痛的信号,但是却让风熠突然大笑起来。
笑声肆虐在灰暗的石洞之中,墙壁上的灯火摇晃起来,似乎十分畏惧,灯光越来越暗。
风熠捂住胸口,喃喃道:“这次是真的,是真的。”
在这石洞千年之久,风熠曾经无数次梦见过凤离出现的画面,但每次梦醒时分,无边的寂静和凄凉提醒着他,自己不过是又做了一场美梦。一切都是假的。
但这次不同,这次比以往任何一次梦境都要来的真实,想到这里,风熠兴奋不已。
他用手狠狠挤压自己的伤口,猛然加剧的痛感给他带来的,是希望和憧憬,是终生的渴盼和期许。
赫连晨守了两天,修竹终于清醒了过来,只不过还要在终日坐在床上,等着赫连晨投喂。
修竹对于自己受伤后的事情丝毫不知,赫连晨也没有告诉他,免得让他担心,只是说凤逸公子偶尔路过,不仅救出他们二人,还热心地提供了救治之所。
修竹尽管之前看他不顺眼,但现在受了对方的帮助,只好乖乖道谢。
凤逸并不稀罕,坐了回去继续摆弄他的棋盘,这两天他唯一的消遣方式就是找赫连晨下棋,偏偏屡败屡战,毫不气馁。
修竹“情真意切”地道完了谢,凤逸没有任何反应,他立即抓住这次机会,微微抬头,病中苍白的脸略显憔悴,煞白的嘴唇微微颤抖,眼睛红红,好像要哭了一般,对着赫连晨凄楚地说道:“我这次一定给凤逸公子和师兄添大麻烦了,连累师兄,我……”
他满脸愧疚,看得赫连晨心疼,连忙揽过修竹的肩,摸摸他的头,说道:“是师兄没有保护好你,你乖乖养伤,别乱想。”
修竹卧在赫连晨温热的怀中,苍白的面容都微微染上红色,只觉得师兄身上的冷香真是令人流连忘返。
赫连晨抱着修竹许久,倒没有觉得什么,修竹小的时候也是经常和他搂搂抱抱的,如今不过是长大了一些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