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价格那么低,几乎没有利润,做下去也不赚钱,我就不信了,他们能做一时的杨白劳,还能做一辈子的杨白劳?”
蒋菲菲可不这样想,“到时候他们把市场抢走了,可以再提高价钱。”
“等到价钱再提高起来,我们再种植也不迟,反正这东西生长周期很短。”
“也是,反正现在我们可以先种田。”蒋菲菲咬牙,“雪燕姐,其实那家种植蘑菇的,跟我们村一个人是亲戚。”
李雪燕对这个感兴趣。
现在改革开放了,已经不兴集体经济,合作社久了,生出异心想独自发财很正常。
这就是人性!
经不起任何考验。
不过也没关系,她已经在研究金针菇了,要是合作社的人愿意留下来,大家一起共渡难关,她不介意再次把金针菇的种植方法交出来,大家一起致富。
可若不愿意,她也没关系,正好可以跳出来自己做。
莫关福非常上心,“我亲自去查过了,是杨十八的娘家,杨十八媳妇是负责培植菌种的,我怀疑她把技术拿回娘家,想通过这样的方式,自己和娘家发财,让我们大家都喝西北风,不光我知道,村里的人都知道了。”
这样的关系的确很让人怀疑,不过没有证据。
“开个会吧。”
白天要干农活,晚上,三百合作社的人聚集在晒谷坪上开会。
会议由莫来文主持,“大家都知道的,隔壁村有人种出了蘑菇,价格是我们的一半,快速的把市场抢了。”
杨根庆叹了一口气,“蘑菇种植技术一直被保护得很好,不知道为什么就传出去了。”
大家都知道杨十八跟那家人的关系,但大家都没有证据,只阴阳怪气的说话,矛头直指杨十八。
杨十八低着头不敢说话。
谁不想发财,这么多人一起做一件事,怎么能发财?他把技术交给娘家人,其他人也可以把技术交给自己的娘家人,大家一起来竞争呀。
开始有人骂他。
“忘恩负义的东西,种植技术本来就不是你的,你这是偷!”
“狼心狗肺的东西,想当初你穷得一分钱拿不出,还是老娘把钱借给你,你才能进入合作社,没想到你转头就能做出这种事情来,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杨十八,以后你不再是我的兄弟!”
“杨十八,以后你不再是我杨家的人!带着你的老婆和孩子投奔你的娘家去吧!”
杨十八被骂得头都抬不起来,羞愧?有点,但再给他一次机会他还会这样做。
他想发财!
李雪燕坐在旁边,望着汹人群汹涌的怒意,望着头低得不能更低的杨十八,没有出声。
敢做就敢当,挨打也是自找的。
这年头很多人对知识产权没什么意识,法律和法律意识相对几十年以后来说,也比较薄弱,想怎么干就怎么干。
也不知道谁先动了手,紧接着更多的人蜂拥而上,把杨十八打了一顿。
李雪燕不做圣母,没有阻止,也阻止不了。
最后还是怕闹出人命来,一帮人才停手。
莫来文使劲的摇头叹气,“年纪大了,管不了咯!”
杨根庆劝说他,“叔,你不算老,还能干几年。”
“饶了我吧,我干了几十年的村支书,累了,等到换届我就下去,你来做。”
打杨十八,他怕出事,不打杨十八,他还怕出事,怕愤怒的人们去拿他的家人出气。
虽然他干的不是人事。
有时候吧,他觉得祸不及妻儿,但有时候,他又讨厌这句话,因为做脏活赚来的钱,都给了妻儿,为什么可以有福同享,有难不同当?
杨十八被打在地上,疼得动弹不得。
但他依然没有后悔,心心念念想着,他夫妻俩已经学会了蘑菇种植技术,就算去了娘家,他也可以混得风生水起,被赶出去就赶出去,有什么了不起,鱼潭村看不上他这样的村民,他现在还看不上鱼潭村呢,总有一天他会比他们更早发财,总有一天他们见到了他得喊一身杨老板!
把人打一顿,技术还是外泄了。
杨根庆见莫来文没有精神,接过会议主持。
“我们和雪燕商量了一下,接下来合作社肯定会被影响,我们打算减产一部分。”
杨根庆不甘心,“要是更严重下去,我们的市场可能会被抢完。”
毕竟现在的市场跟以前不同,以前没有人脉没有准入证,很难进入市场。
现在市场自由,有货就能进。
同样的东西,肯定是价低者更容易被接受。
“最严重的打算是,可能我们蘑菇种植合作社被迫倒闭。”
“老子打死你!”
杨根庆的话激起了社员好不容易平息下去的怒意,有人又想上前将他打一顿。
李雪燕赶紧制止,“算了,再打下去他就死了,到时候你们不一定被偿命,但是一定得赔钱,赚钱不容易,还是好好的存起来吧。”
本来蘑菇种植合作社就是李雪燕一手办起来的,听她说话,一帮人仿佛找到了主心骨,“雪燕,你说咋办?”
李雪燕摇头,“我也没有办法,但我知道,他们低价进入市场,没多少利润,肯定要做杨白劳,如今就看他们能做多久的杨白劳了。”
听说杨十八娘家种植出来的蘑菇没有利润,本来还愤怒不已的人突然就轻松了。
没有利润等于白干,谁能一辈子白干?
“真是恶心,竟做出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
“心都是黑的,这样的人还想发财?我看他迟早要穷死饿死!”
“就是,做了亏心事,晚上有鬼敲门!”
“明天就带着你老婆孩子回你的娘家去吧!我看你作为一个外姓人,能在那边待多久!”
“连户口都迁不了吧!下次人口普查让村支书不要给他盖章,让他成为黑户!”
不能打人,骂几句总还是可以的吧。
一帮人越骂越难听,污言秽语,听得李雪燕直皱眉头。
莫关洲听不下去了,“差不多就行了,在场还有很多女同志!你们都收敛点!”
一帮人这才收敛点。
许多人沉默,生气又无助。
有的女同志承受不住,哭了,“那我怎么办?我还打算今年让我女儿也去上学,不能靠种植蘑菇赚钱了,我女儿上学怎么办?”
“我也一样,明年我儿子就初中毕业了,以他的成绩,很可能考上高中,我拿什么去给他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