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觉得这点小事也需要我动手？听你这么一说，我还真要去走一趟，作为人民公仆，怎么能让资本主义冒头？”
孔刚答应了莫思清的第二天，带上一帮人雄赳赳气昂昂的前往鱼潭村。
从百富县进入鱼潭村，必须经过村边小河上面的石桥。
桥边有个水埠头，大半个村的女同志都在这里洗衣服，热闹得跟集市一般。
这帮人才到桥头，就被看见了。
也不知谁扯了大嗓门喊了一声，“同志们，抢劫的来了！”
孔刚的脸都绿了，他不是抢劫的，他是纠察队长，来割资本主义尾巴的！
“女同志不懂别乱喊！”
“什么不懂！”张姐作为上过战场的人，可不怕他，“城里比我们生活得好过的人多了去，你怎么不去割他们？非盯着我们一穷二白的农村人过不去！”
跟别人想的挖半夏的几分几毛不同，她想得更多。
她想着，若李雪燕能跟制药厂长期合作，以后还可以带动全错人种植药材，可以帮助村里人的收入再提高一点。
作为老同志，她必须有这样的觉悟。
所以更不能让这帮人来把李雪燕家的半夏都毁掉了。
打击李雪燕的热情，也等于毁掉她这么一点点的小希望。
她带头拦在桥头，眉毛竖起来，拿着锤衣服的棒槌，指着孔刚，“把你的证件拿出来，没有证件就是乱来。”
孔刚很生气，第一次出任务就出师不利，拒绝张姐的要求，“你没有资格看！”
“没有证件你也敢来？真的欺负我们农村人什么都不懂？”
张姐遥想当年：她杀鬼子时，这人连小蝌蚪都不是。
“你这是妨碍公务。”孔刚鼻孔朝天，把红袖章往上提了提，“看见没！”
“看见又怎样，谁知道你是不是偷来的。”
好几个年纪比较大的女同志站到张姐的背后，拿着棒槌，大有你们敢乱来，我们就敢锤你的架势。
孔刚气得鼻子都歪了，“跟你们无关，劝你们别捣乱。”
李雪燕也在河边洗衣服，往前面挤了挤，站了出来，“什么叫做捣乱，你们不是人民的公仆吗？你们为人民服务过什么？我们也是人民，你帮我犁地还是帮我除草了？貌似你没为人民服务过什么吧。”
孔刚刚想插嘴，另外一位接过话就骂，“贼眉鼠眼的，嘴里讲着为人民服务，心里却想着拿人民开路，你不是来抢东西的是什么！”
“我不是！”孔刚受够了。
他曾经看见过张四出任务，威风凛凛，谁不怕？为什么到了他这里，第一次出任务就被一群老女人阻挠！
“不是，那我问你。”李雪燕道，“是不是城里比我们有钱有东西的人多了去？”
孔刚想否认，“不是。”
“你的意思是你家比我家穷？”
“肯定的。”
“敢把我们两家拥有的东西交换吗？你家比我家穷，你赚了。”
孔刚当然不敢，他家里比这帮人家里有多了。
没想到被下套，他持续生气中，狡辩，“那是我的东西，我有感情，为什么要跟你交换？”
“分明是有钱舍不得呗。”李雪燕看向孔刚背后的人，“他一个人代表不了城里所有的人，你们来说，是不是城里人比农村人有钱！”
这帮队员大部分人跟过张四，知道张、莫两家的关系，也来过李雪燕家里，见过张四转身就跑的场景，顺着李雪燕的话说道，“是的，我们否认也没用，城里人有工作有工资，农村人没有。”
“反正我不愿意跟农村人换。”
李雪燕无语，“那就奇怪了，你们一个个尾巴比我还长，却要来割我一个没有尾巴的，要脸吗？你们的语录背到哪里去了？你们的思想觉悟得提高啊！”
孔刚眼见话题要偏，赶紧拉了回来，“别说这些，赶紧让路。”
李雪燕：“不让，要割尾巴就先把城里人比我们有钱的人家先割了，不然我不服气！”
更多人呼应她，“我也不服气！”
“要割也是你们先把自己割了，割到比我们还穷再来。”
“对对对！先把自己屁股擦干净了再来！”
孔刚一张脸越来越黑，爆吼，“闭嘴！”
“好大的官威呀！”张姐冷笑。
本来只觉得护住了李雪燕等于护住了村里人的增收，但这会儿，她深信不疑：这人是故意在搞李雪燕一家。
她更要护住李雪燕了。
“这是法治时代！”李雪燕与张姐并排站着。
“你家有资本主义尾巴，我这是依法割掉。”
“请问依的是哪一条法律？”
孔刚答不上来，估计整个纠察队都没人能答上来。
“这位什么队长，你身在县城，又怎知我家有资本主义尾巴？难道没思考过？若我真是人见人憎的资本家，用得着你亲自出马？我们村的人就容不下我。”
李雪燕回头看了一眼维护她的人，即便知道她们是为了自身利益而维护她，还是被感动了。
“你好不容易才坐上这个位置吧，万一被发现你公权私用，这后果会很严重吧，搬弄是非之人，到底是你朋友还是敌人呀？这般害你！”
人在愤怒时，很难听进去不想听到的声音，孔刚冷哼，“就算你会说也没用，今天我就守在这里，老子这是在上班，你们还要去挣工分！”
张姐震惊了。
这是人说的话？
二话不说，一个肩部棒槌往孔刚身上招呼，一脚把他踹下桥，“见过厚颜无耻的，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这思想觉悟还当队长，老娘今天就不做工了，非要去找县长，问问他你这样思想龌龊之人是怎么当上这个队长的！”
张姐是真的生气了。
她可以冷眼看村里的是非流言，也可以容忍一些自私仔细的想法，但绝不允许这种龌龊小人作威作福。
李雪燕知道她这话不是说说而已，作为老同志，她有战友，真要开口，孔刚这样的不在话下。
“您消消火，为这样的人气坏了不值当。”
“没事，别看我年纪大了，我心可不老，身子骨也硬朗着呢，若有需要，我还可以为国家上战场！”
李雪燕由衷敬佩这样一身正气的人！
张姐霸气眼神扫向那些队员们，“你们也打算跟我耗一天吗？也打算不让我们去做工吗？也打算耽误农事吗？”
大部分队员不愿意来，但敢怒不敢言，闻言纷纷表示自己不敢耽误农事，只是被迫来的，现在就走。
转眼纠察队的人跑没了影儿，只剩下孔刚还在河里喊救命。
他不会游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