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雪燕插了一句，“省吃俭用几年，在百富县买一个房子，以后在那边安家吧。”
莫关洲道，“把这里的田地都卖掉，不用等几年了，直接买，不够的钱我先借给你，户口的事情我和赵营长来搞定。”
农村人伺候田地一辈子了，是一种习惯，也是一种依赖和信仰。
莫关洲的话让赵爸一下子懵了。
舍不得。
农村的田地就是他们最后的退路。
“这个……以后再说吧。”
莫关洲知道他在想什么，因为自己爸妈也是这样的想法，故土难离。
“叔，学明要工作，不可能一直留在你们身边，这样的事今天发生，以后还会发生，你们能留得住吗？”
非常现实，也非常残忍。
“叔，城里那么多人没有田地能一代又一代的活了下来，而且比农村人活得更好，你们可以试一试，只要饲料厂不倒闭，你们永远不会失业，我保证，就算饲料厂倒闭了，我也可以帮你们找到其他的工作。”
赵学明不放心年迈的父母在家，到时候叔叔不知道要怎样欺负这两位老人，加入劝说的行列，“爸，洲哥说得对，我就觉得在城里买房子不错，城市户口比农村户口值钱多了。”
赵爸还是犹豫，“可……这里是我们最后的退路了。”
他跟赵学明不同，赵学明无条件信任莫关洲，他也不是不信任，就是没有安全感。
“爸，叔叔拿着竹竿砸我们家瓦片时，你有能力阻止吗？没有能力阻止，退到哪里去？说句不好听的，也就退一块坟地了。”
赵学明这话比莫关洲说得更难听，因为他懂父亲：在这里生活了一辈子，死也要在这里。
可生前都顾不上了，哪还管那么多身后事？
道理赵爸都懂，可割舍不易。
“让我再想想。”
“那我跟洲哥出去走走。”
莫关洲则从车子上拿了一瓶酒，让赵学明带他去村支书那里。
担心李雪燕跟两位老人在家，赵学明叔叔又来搞事，把李雪燕也一起带上。
村支书是一个大胖子，皱着眉，跟别人欠了他五百块不还似的，对赵学明没有半点好脸色。
赵学明很生气，但现在自己这副模样，打不过，还得顾忌着父母，只得忍着。
莫关洲把酒放在赵支书家的桌子上，“赵支书，我是学明的战友。”
赵支书本来还绷着的脸，顿时眉开眼笑，扫了一眼酒的包装，“有什么事？”
“我们和学明曾经并肩作战，像我这样的人还有三十多个，有些人像学明一样，为了保卫祖国保护人民做出了牺牲，退了下来，有些人依旧在为保卫祖国努力，昨天我跟他们打了一个电话，沟通了一下学明的事情，大家一致表示，好久没有聚会了，明天到学明家里聚一聚。”
赵支书的脸色以肉眼可见变得难看了起来。
“我什么都不知道，请你们离开。”
莫关洲来之前就没想过要给赵支书好脸色，酒不过是试他是否贪婪的工具。
答案显然。
莫关洲上前把酒重新拿回来，“赵支书，没有你的签字，那些补贴他叔叔拿不到吧。”
赵支书脸色更难看，“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听不懂没关系，明天我的其他战友会来跟你解释清楚。”
说完拉着李雪燕的手，扭头就走。
赵学明立即跟上。
战友是在替他父母做决定，把村支书得罪了，以后只能离开这里。
没办法，他不在家的时候，爸妈被欺负，也没个人愿意站出来说句话，不怪那些人，毕竟没什么好处，谁愿意为了一个弱势群体得罪强势的人，但父母再留在这里，他没法安心工作，只能带着父母出去工作。
如同当年他刚出去当兵，舍不得离开父母，习惯了就好。
如同他不得不带着妻儿离开这里去饲料厂，一开始忐忑不安，后来习惯了，甚至觉得饲料厂比家里更好，比起干农活，轻松活少钱还多。
赵支书脸色非常难看，莫关洲居然威胁他？
作为地头蛇，习惯了周围的阿谀奉承，习惯了被人恭维，很久没被人威胁了，他很生气。
生气之余，也不是没脑子。
得罪谁也别得罪兵痞子。
本以为赵学明瘸了，人好欺负，本以为他都这样了，没人愿意跟他来往，没想到居然还有战友愿意为他出头。
一想到一卡车兵痞子堵着他的门，赵支书害怕了，吭哧吭哧去了赵学明家里。
此时赵爸赵妈已经做好了饭，把家里平时舍不得吃的鸡宰了，用来招待莫关洲和李雪燕。
莫关洲开了之前拿去赵支书家的那瓶酒，一帮人喝得起劲儿。
赵支书走进去的时候，莫关洲感觉到了赵爸赵妈的紧张，道，“赵支书是来找我的。”
“学明战友，我有点事想请你帮忙。”赵支书同样紧张。
莫关洲一个外地人敢到他家威胁他，一看就不好惹。
他怕莫关洲不同意。
“好说。”莫关洲让赵学明起身拿张凳子，“边吃边说。”
赵支书小心翼翼的在莫关洲身边坐下，“学明战友，有事好商量。”
莫关洲给赵支书倒了一杯酒，“赵支书，在叔婶被欺负的时候，你可有帮他们说过一句有事好商量？”
赵支书一看莫关洲的动作就知道有戏，松了一口气，“都过去了，我保证，以后这个村里没人敢欺负他们家！”
这话莫关洲也就听听，指不定他们前脚走，后脚赵学明的叔叔就上门来了。
就算被警告之后有所忌惮，心有不甘，三五时的搞点小破坏，也够在家的两位老人麻烦很久。
“第一，把对赵学明的补助还给他；第二，把他叔叔冒领他补助的证据拿出来；第三，回头叔婶把田地卖了，不许为难。”
对这种人，莫关洲没什么好拐弯抹角的，直接把条件开出来，不愿意拉倒，反正明天赵铁会派人过来。
“这……”赵支书为难了，“这……有我的签字，我会不会……”
就是怕这个村支书的位置被换掉，他才不敢得罪莫关洲，要是把证据拿出来，他签的字，肯定会受牵连，他找莫关洲还有个屁用。
“把补助还给他就行了吧，是他亲叔叔，也不是别人，他不在家的时候，亲叔叔也会帮忙照顾一下他的爸妈。”
“照顾？”莫关洲把筷子放下，没什么表情，“怎么照顾？”
“是把叔婶种下去的秧苗拔走种到自己地里去？还是偷了叔婶养的鸡鸭？又或者把屋顶上的瓦片戳下来，还是大骂他儿子是没用的残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