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博文带晏薇去的是一个公益性质的小型画展,在宁城艺术馆里只占了一间百来平的展室。
他们俩去得早,场馆里没什么人。庄博文便放慢了脚步,每到一幅画前,都会仔细地为晏薇介绍作者、画的内容,以及作者想要借画表达出的深层含义。偶尔,他还会加上一两句自己的点评。
晏薇是个彻头彻尾的大俗人,不爱看这些阳春白雪的东西。庄博文讲的话,她全都左耳进右耳出了,半个字都没记住。可她专注的神情和时不时点头的动作,又让人误以为她是认真在听。
躲在暗处看着这一切的霍熠笙握紧了藏在裤子口袋里的手,幽深的眸中有黑色的波涛在汹涌。
“霍总?”画展的主办人毕恭毕敬地站在他身侧,见他紧盯着晏薇与庄博文的方向一言不发,小心翼翼地揣测:“您要是看中了那幅画的话,我现在就让人摘下来送到您府上。”
霍熠笙眨一眨眼,回过神来。
“不必。”他敛眸收回视线,“我一会儿会派人过来挑选,有合适的,我全都买下。”
主办人喜不自胜,“那我就先谢过霍总了!”
“不过——”霍熠笙话锋一转,余光瞥到晏薇清浅的笑颜时,努力按下的戾气喷薄而出,吓得主办人打着哆嗦、往后退了一大步。
“得先清场。”霍熠笙哑着嗓子,缓慢地说出剩余的话。
“好、好!”主办人急忙点头,“我这就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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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人包场?”画展看到一半,冷不丁地被告知这个消息,还要被“请”出场外,庄博文面上难免挂不住,语气也跟着变差。
晏薇则暗暗地松了一口气,甚至还有些欣喜。
——这一场“磨难”终于到了头。
因为自认理亏,画展的工作人员态度格外好,一句“对不起”接连说了好几次,还主动要求把买门票的钱退还回去。
“退钱就不用了。”画展的所有收入都会拿去做公益,况且一张门票才三十块钱,庄博文自然不会要。
“这一幅画——”他指向某一幅晏薇多看了几眼、略微表现出了一点兴趣的画,说:“我想买下来。”
工作人员面露难色:“真的不好意思,那位包场的客人要求立即清场,我一个打工的,也不能得罪大老板不是?您要实在喜欢的话,我把那幅画给您留下,您明天再来买,行不行?”
他把话都说到了这个地步,庄博文若不同意,就显得像是在刻意刁难。
“行。”庄博文点一下头,又向晏薇道歉:“对不起啊晏小姐,第一次带你来看画展就遇上这种事……”
“没关系没关系!”晏薇“大度”地摆手,“又不是你的错!”
“那……”庄博文抬手看一眼腕表,“时间也差不多了,正巧附近有一家不错的意大利餐厅,不如去吃个午饭?”
“意大利餐厅啊……”晏薇故意皱眉,装出一副不情愿的模样。
“怎么?”庄博文的反应很快:“晏小姐不喜欢?”
晏薇强笑着承认:“对,我更喜欢吃中餐,尤其是火锅和烧烤。”
她想,庄博文这种富二代艺术家心气一定高得很,恨不得天天吃洋餐、喝露水,哪里瞧得上那些沾染了市井气息的食物?
结果庄博文激动地一拍手:“哎呀!同道中人!”
晏薇一下傻了眼。
庄博文反倒来了劲:“我知道有一家火锅店味道特别正宗,食材也挺新鲜的,而且离这里不算远,开车过去大概二十来分钟。”他一边说一边往外掏手机,“他们家很火爆,每天都有很多人排队。不过我跟老板有点交情,可以让他给我们留个座。”
晏薇自己挖了个深坑,这会儿也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跳。
“行。”她说,“那我们就去吃火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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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博文所言非虚。
还不到12点,火锅店门口就排起了长龙。
幸亏庄博文提前打电话订了座,服务生直接把他们引进了预留好的小包间。
包间的私密性良好,门一关,就跟大厅彻底被隔成了两个世界。
庄博文细心地递过一张湿巾给晏薇擦手,又翻开菜单,仔细地询问她的口味——所有她能够想到需要忌口的东西,他全都问了个遍。
等到菜上了桌,庄博文几乎没让晏薇动过一次手。涮菜、捞菜、倒水,全由他一手包办。就连晏薇的蘸酱,都是他亲手调的——味道比她自己调的要好几个档次。
晏薇忍不住赞叹:“你也太会吃了吧!”
庄博文被她夸得有点儿脸红,但说出来的话绝不谦虚:“除了画画以外,我最爱研究的就是吃。宁城有点名气的餐厅,我基本上都吃了个遍。晏小姐如果有兴趣,我以后可以慢慢带你去尝。”
说实话,晏薇有点心动。
她平生没什么爱好,除了赚钱,就是吃饭。
但她要是答应了庄博文,就相当于是表达了想要继续与他接触的意愿。
这自然与她的计划背道而驰。
于是她极矜持地说:“不麻烦庄先生了。”
被她拒绝,庄博文不仅没恼,反而笑了。
“晏小姐,你不用有太大压力。”他的语气里透着了然,以及一点点的无奈,“相亲这种事,能成最好,不能成,咱们也可以交个朋友嘛!朋友约着一起吃个饭,不是很正常?”
晏薇没有跟相亲对象交朋友的欲望,那只会给她外公更多不切实际的幻想。
不过——
“交朋友?当然可以。”她粲然一笑,微微挑眉,“你现在就给我外公打电话,告诉他你看不上我。”
“然后等他再给你安排另一个相亲对象?”庄博文问她,眼里闪着狡黠的光。
晏薇成功被他噎住,正思考着要怎么怼回去,就又听见他说:“你倒不如跟我这么耗着,等你找到喜欢的人,再把我踹开也不迟。”
“这个办法确实能够暂时解决我的问题。可——”晏薇眯起眼,警戒地打量他,“对你有什么好处?”
庄博文慢条斯理地喝一口水,平淡地说:“我不喜欢女人。”
晏薇手里的筷子掉到了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