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彦辰的崩溃来得猝不及防。
等晏薇反应过来，他就已经哭得不能自已。
“妈妈……妈妈……”霍彦辰的双手紧紧地攥住她的衬衣前襟，嘴里喃喃地、不断地重复这两个字。
他曾在晏薇面前哭过很多次，但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让晏薇感觉到他是真真正正地伤了心。
以至于她用了很多方法、说了很多好话，都没能哄得他平静下来。
最后他大约是哭累了，竟就着先前的姿势，皱着眉、不安稳地睡过去。
就连在梦中，也还在不停地抽噎。
晏薇把他抱回卧室，费了点劲掰开他始终抓着她衣服的手，拿了条毛巾仔细地替他擦干脸上的泪痕。
她坐在床沿盯着他看了许久，直到确定他不会被噩梦困扰，才回到客厅，拿起被遗忘在沙发上的手机。
手机屏幕上多了一条未读的微信消息，来自于霍彦辰爸爸。
他说：“非常抱歉晏小姐，我实在赶不回去。但我的助理任明还在宁城，就是您上次见过的那一位。他会尽快带彦辰去医院做系统的检查，幼儿园那边他也会处理。劳晏小姐费心了。”
他的这个答复晏薇勉强满意，但她还是忍不住多管闲事地劝了一句：“霍先生，我能理解您为了给儿子更好的生活而努力打拼的心情，可彦辰现阶段最需要的，恐怕还是家人的陪伴。”
霍彦辰爸爸这次回得倒是很快，却只有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好的。”
晏薇撇嘴，不管他是真心还是敷衍，指尖在屏幕上轻轻一点，关掉了与他的聊天界面。
随即，她找到霍彦辰班主任的手机号码，沉着脸拨出去。
班主任大约在忙，过了一会儿才接。
一开口，她就关心地问：“彦辰妈妈，彦辰没什么事吧？”
“暂时没事。”晏薇压抑着怒气，语气还算温和，“就是刚刚大哭了一场，现在睡着了。”
“啊……”班主任显然不知道该怎么安抚她，只能发出一个无意义的音节。
“贺老师，我们家彦辰是挺爱哭的，但一哄就好，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可今天他怎么都停不下来，也不肯告诉我在学校里发生的事情。所以我给您打电话就是想问问您：赵东阳究竟对我们家彦辰做了什么，才让他难过成这样？”晏薇说到后面，愤怒的情绪更多的被心疼所取代，以至于有些哽咽，眼里也有了泪光。
班主任沉默半晌，在晏薇的一再催促下，才不得已说出真相：“赵东阳今天在班里鼓动其他同学孤立彦辰，还说您是……”
见她迟疑不语，晏薇急忙追问：“是什么？”
“是……”班主任似乎下了极大的决心，才艰难地将后面的话说完：“会所陪客的妓|女。”
晏薇蓦地一怔。
体内沸腾的血液一寸寸地冷却，她闭上眼，平静地说：“好的，我知道了，谢谢您。”
然而等电话挂断，她重新睁眼，深褐色的眼底只余冷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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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熠笙在离开火锅店后，直接回了公司。
任明恰好也刚从宁城艺术馆回来，拿着发票进来向他汇报：“霍总，我按照您的要求，买下了今天展出的所有作品，一共花了……”
霍熠笙心不在焉地听着，不等他说完就将他截断：“发票放这儿吧，钱我一会儿转给你。”
“好的。”任明把发票放到桌上，又问：“霍总，那些画是送到酒店，还是送回安市？”
“送回安市。”霍熠笙咬紧牙根，恨恨地说。
“好的。”任明点头应下，然而刚走到门口，就又听见他那位喜怒无常的老板吩咐：“把《婚礼》留下！”
《婚礼》是那些画其中的一幅，作者是一位名不见经传的画家。
老板之前就特意点名要把这幅没有任何收藏价值的画仔细包装好、不要弄坏了，现在又要把它单独留下——不用想任明都知道，肯定与霍夫人脱不了干系。
“我等下就给艺术馆去电话，让他们先把《婚礼》送到酒店去。”任明说。
霍熠笙没再出声，低下头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到面前堆积的文件上。
但他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他的脑子里全是晏薇与那个男人相携而去的画面。
她对着那个男人，笑得那样开心。
而他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在她的脸上看到类似的放松表情。
霍熠笙抬手，捂住了自己的眼。
剜心蚀骨般的痛楚一瞬间涌到了四肢百骸，疼得他忍不住叫出声：“眠眠……”
你能不能……
能不能……
心疼一下我……
能不能……
抱一抱我……
透明滚烫的液体溢出指缝，滴落在仍散发着墨香的纸张上，将他刚签好的名字一点点地晕染开。
放在手边的私人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霍熠笙极快地收敛好情绪，指尖擦过眼角，带走最后一丝残留的水痕。
他打开手机，是一条新的微信好友申请：“我是晏薇，住你们家对门。”
喜悦如同潮水一般自心底涌上来，只需几秒的时间，便将他整个淹没。
霍熠笙颤抖着手，飞速地按下“同意”，生怕自己慢了，她就会将这条申请撤回。
加上好友的瞬间，他迫不及待地点开与她的对话框，矜持地发了两个字：“您好。”
她也回了同样的“您好”。
霍熠笙顿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他犹豫了许久，一句话删删改改了无数次，最终还是决定维持自己高冷的形象：“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如他所预料的一样，晏薇找他是为了霍彦辰。
但他没料到，霍彦辰会在幼儿园磕破脑袋、把自己折腾进医院。
以他对霍彦辰的了解，这极有可能是破坏晏薇约会的手段。
所以他没太放在心上。
不过对着晏薇，他多少还是得表现出些“父爱”。
于是他又叫了任明进来：“晚一点去一趟我家里，带彦辰去医院做个详细的脑部检查，不管什么结果，都要向夫人汇报。”
任明问：“那要向您汇报吗？”
霍熠笙捧着手机打字，头也不抬：“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