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商讨了近两个时辰,千昭闲暇无聊时托着腮想着楚逸此刻会作甚,还有大师兄上次问她神木簪之事。
“这神木簪通灵认主认的是灵魂,它真的不在你身上吗?”
青岩看她反应尤为疑惑,扶桑神木簪一开始放在师尊那是尘封着的,即便是注入灵力也未见效,唯有在师妹手中它发挥过作用。
倘若如他所言,那她在幻梦之境中的扶桑神木簪,一开始是原主所有,这一事又该如何解释呢?
炉子上的水烧得正旺,陈之昂一连唤了她好几声,千昭方回过神。
“夫人?”
“呃,抱歉,失礼了,我先告退。”
千昭忙起身行了一礼,一抬眸,两人均朝自己这边走过来,应是谈完事了。
“我看弟妹面熟,似乎在哪见过。”
原是有**意味在里面的话语,偏从他清朗的语气中说出硬是显得格外正经,千昭闻声止住脚步转身看向一旁的陈之昂。
这货又打着看戏的名头,千昭未急着否认,淡定地说道,
“我看公子亦是如此,许是一见如故。”
面上的清冷叫人看不出一丝不安分的邪念,两人身上都有着那种凛凛不可犯的气质。
“诚如弟妹所言,看来是我与弟妹有些缘分,不知弟妹可去过凌云山?”
“凌云山,天女与国师的降临之地,我这等凡人自是没有机会。”
千昭跟着陪笑道,他还是同以前一样心思缜密,他还是坐上了帝王之位。
安王殿下楚懿荣登帝位是固定不变的结局,剧本出现逆风,她早死,原剧本的男主登上帝位的日子也提前了好几年。
这点没多超出她的预料,倒是老爷子挂得也太快了点,多少有点惋惜,逸儿对他的父皇还存有念想的。
“其实若真说我与凌云山有什么渊源,那该是师从凌云子的那位相府小姐,她曾出手救过我。
她救下我的时候说她不是什么好人,可是她要为一个人积福,她还跟我说自己的心中该是庆幸而非感激……”
千昭深知此人多疑,果断放弃系统推荐的声情并茂式,而是用最冷静的语气,无形间带给人一种压抑。
深邃的琥珀色眸子幽幽地看着面前的女子,缓缓说道,
“她……的确是那样一个人。”
千昭回到原处,着手于煮茶,淡淡地说道,
“我想知道她是怎么死的,陛下,您能告诉我吗?”
陈之昂听后开始不淡定了,昭儿是如何发现陛下的身份,还有天女一事是禁忌,这问题虽不同于触龙逆鳞,却是不可言说。
“你是如何发现的?弟妹可莫要拿之昂搪塞我。”
千昭取完茶叶,放下手中的茶针淡然说道,
“陛下早年是京中贵女们心中思慕之人,她们一群人可是将陛下的喜好摸了个遍,日日传看。
头戴白玉簪,腰间配芷兰香,一袭月白长袍仿若谪仙人,就连陛下温润之声,姑娘们都描述得尤为细致。”
听到陆昭昭的描述,陈之昂不由为她抹了把汗,她不是一般的大胆。
同时陷入苦恼中,心细如发的她为何没发现他的变化呢?还是因为不爱不在意。
楚懿不由走近问道,
“弟妹果然聪慧,你既能瞧出朕的身份,不妨猜猜朕是绝情还是……另有隐情?”
当了帝王之后,举手投足间多了份威仪,千昭感受到无形之中上升的气场压。
另有隐情……她不是没有想过,天女这个身份一旦接受注定要背负责任与舆论,尽力而为也会换来百姓的唾骂,真假不辨,谣言难止。
说到底,她的确没什么作为,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的,不作妖就万事大吉了。南燕城的水患,瘟疫她也是为了楚逸而做,天女之责她似乎……就没履行过。
楚逸不一样,他是皇子,自小就在军营中长大,战场上冲锋陷阵,保家卫国,换来的是百姓对他的恐惧和讥讽,是为冤屈,而于社稷他所为是值得的。
至于二殿下,笑面虎加玉面阎罗的结合体,他对自己的七皇弟有几分真,她当真不确定。
茶水悬空倾倒,千昭微微摇了下脑袋,
“陛下,我不知,故想从您这里寻到答案。”
楚懿面上掠过一丝愁虑,迟疑了片刻。
陈之昂怕她再说下去触怒楚懿到时候她和陈府都不好过,那段往事对楚懿来说是难熬的,猛然上前抓住她的手臂,
“夫人,适可而止,你如此以下犯上应当知罪才是。”
接着转身领着陆昭昭一同跪下,
“内子失言,是臣之失责,请陛下责罚。”
“无妨,之昂,你娶了位好夫人,懂得知恩图报,好生与弟妹相处,朕先告辞了。”
楚懿双手抱拳地说道,转身拂袖而去,府外一位侍卫正撑着伞等候他。
“陛下,可要立即回宫?”
“先不急,去战王府。”
见到陆昭昭他一时想起楚逸,总有些不放心还是亲自去看看好。
“影九,皇后那边……你去说一声,早些休息。”
陈府内。
陈之昂怎么也没想到还会有这出,对于陆昭昭的擅自做主,他必须给以警告。
“昭儿……你今日越矩了,可知错?”
“我认罚。”
意思就是不认错不肯服软,陈之昂觉得是他最近对她太过纵容。
“昭儿,你是仗着我不会忍心罚你吗?很好,既然你认罚,那我自然得让你长点记性,来人。”
陈之昂生气地一挥袖将书桌上的书本尽数拂落在地,他要令她好好记着错处。
系统:
【咦?大猪蹄子这么生你气,按理说真情值会减少,这会居然多了,我明白了,其实这货是个虐待狂魔!哇!宿主,你这也太拼了。】
千昭:
【说点有用的,止疼药拿出来。】
系统:
【你不是嫌本喵山寨,不靠谱吗?】
千昭:
【难为你还有点自知之明。】
千昭跟着陈之昂去了正堂,正堂内围着一群看戏的美人,陈之昂坐到了主位上,取过侍从呈上来的家法。
这场面不由让她想起尚书府那天,某人做戏亲自接住鞭子,说是愿替她抗下一起。
语言上的巨子行动上的矮子,千昭也算是亲眼体会到什么叫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啧啧!
殷兰儿看出了陈之昂眼中的犹豫,忙上前打个圆场,
“不可啊,昂哥哥,姐姐身子薄弱,这一鞭子下去定是皮开肉绽,姐姐你快些认错。
姐姐,大人平素最不喜的就是恃宠而骄,但姐姐若是知错了,兰儿相信大人一定不忍心责罚你。”
千昭抬头,双眸纯净明亮,
“昭儿……认罚,也多谢大人今日护我,只是恃宠而骄非我所能及之事。”
看着陆昭昭坚定的目光,陈之昂握着戒鞭的手紧了一道,
“来人,扶兰夫人下去。今日给我听话了,犯了错就该受罚,谁也不例外。”
他这一句无疑在警惕余下看戏之人,他们做的事,大人多少知道些,不可得寸进尺。
陈之昂从座上起身走到千昭面前,看到她这身端庄的装束,还有陛下看到她时的目光。
当即一手托住她的下巴,上手扯下她的外袍,随口解释道,
“既然是要受罚,怎可身着华服受罚?”
“大人说的是,不牢大人动手,我自己来。”
说完主动解开蝴蝶结,潇洒地甩开外袍露出素雅的中衣,陈之昂忙抓住她的手腕,
“念你认罚,就这样领罚便可。”
又固执又认死理,他说脱就动手,这里还有那么多人在,她一点也不在意的吗?
陈之昂找了个借口避免亲自动手,命侍女将千昭绑于柱子上鞭打,看到她一脸平静模样,他又严令不许轻饶,得立个先例。
府中近日有所懈怠,继上次有美人假称怀孕一事处理,这是第二次肃正家规,借着主母犯错受罚一事给全府上下的人一个警示。
啪——
“呃……”
光听见鞭打声就不忍直视,那鞭子上挂满倒刺,每一次鞭打都会穿透布衣嵌入皮肉中,拉开时勾起来。
不过几鞭,衣裳上染了血色,空气中飘荡着一股铁锈的血腥味。
“规矩就是规矩,以后府中谁若不知收敛犯了事,就论家法处置。”
一时间,人心惶惶,有些暗搓搓地绞着手中的帕子,想要找借口远离愣是被拦了下来。
管家则在一旁安静地查着帐,身边是老夫人手底下的算账先生,这是要重整了。
陈之昂看见她面上的痛苦,心中的怒意渐渐消下,他再一次利用她的身份来行事。
这下就是想叫人停下也拉不下面子了,一鞭鞭打在他的身上简直令他坐立难安。
“大人,三十鞭,大笞,已完。”
陈之昂双眸骤然睁开,陆昭昭的身上已是伤痕累累,面若白纸,双眸紧闭,已经昏死过去。
见状,陈之昂忙上前亲手解开将她抱入怀中,转而对着执行的侍从吩咐道,
“余下的人,一律依规处置。”
许久未见大人发火,连他们都差点忘了这位大人狠戾的本质了。
卧房内。
陈之昂抱着昏迷中的人儿一路快速行至院中,一脚踢开门径直放入榻上。
“昭儿,坚持下,大夫一会就来。”
那鞭子是训斥家奴所用,陈之昂看到那个被送上来时就慌了,可那时他还在气头上。
小心地为她撕扯身上有些破碎的衣裳,陈之昂没掌握好力度,愣是拉扯到黏住的皮肤。
“嘶!”
这一下,陈之昂见她睁开眼,一阵欢喜,没顾上其他再次将她抱入怀中。
“昭儿,你醒了?”
“咳咳……疼,大人再用力,昭儿就真的要疼死了。”
陈之昂听后小心着些放她到床榻上躺着,不一会就有医女进来为她诊治。
府中的大夫昨日请了假回去,来的时从外面附近的药堂请的医女,那女子看了伤口不忍皱眉,一边处理一边吐槽,
“这是怎么弄的?再晚些,这位夫人可就是两只脚都得踏进阎王殿了。
大人,您也别怪我多嘴,小夫人身子骨差,经不起折腾,您啊,得多看着些……”
陈之昂没忍心看她现在的伤口如何,耳畔听见陆昭昭间断性的闷哼声,还有医女的埋怨声。
凭这些,不难想象陆昭昭身上的伤势多重,那会抱着时他险些以为陆昭昭失了性命。
若有若无的痛吟声才叫他知道怀中人活着,经历这次,他越发懂得要好好护着陆昭昭。
处理完,医女一边旁若无人嘟囔着一边提笔写下药方,留了几瓶药之后才提出离开。
“傅医女可否留下来照顾……”
陈之昂担心她伤口复发,再加上一时间不知如何面对陆昭昭。
“没人跟你说我今日很忙吗?唉,你且安心,我开的药止疼有奇效,我还有其他病人需要照顾,告辞。”
“如此,多谢,福来,你送傅医女去账房领钱然后带她出府。”
朝一旁杵着的侍从吩咐了句,话音落名叫来福的侍从领着傅医女朝账房方向去。
“傅医女,请。”
“嗯,劳烦快些,我赶时间,请见谅。”
……
房间内又只剩下他和陆昭昭,陈之昂倒了杯茶方走到床榻旁,
“昭儿……喝水吗?”
陆昭昭回想起陈之昂的一系列操作,赞叹道,
“大人……你今日这招物尽其用当真高明。”
陈之昂握住杯身的手瞬间凝滞,她看出来了,随即将茶杯放到一边,缓缓坐下,深情地凝视着她,
“昭儿……我不追究你的事,你也不要怪我可以吗?”
千昭念着一早备好的台词,这种时候就不能硬抗,得满足下他那卑微的自尊心。
沉默了一会,陈之昂看到她虚弱的脸上展露笑颜,
“好……我听大人的就是。”
“昭儿,你的话我当真了,你放心,我已经重罚了其他人,不会叫你吃亏的。”
系统:
【好一个错误转移大法,不愧是剧本里的精髓。】
千昭差点就想系统进入休眠期,这次还算及时,鞭子打在身上时候用了道具转移伤痛,有人要倒霉了倒是真的。
内心:小兰花,本喵可是帮你制造疼痛扮可怜。
千昭想起陆昭昭在陈府受难的日子,殷兰儿故意挑拨,纵容其他人对陆昭昭百般欺凌。
天道好轮回,陆昭昭的痛苦总得要偿还才是。
“昭儿,你要快些好起来。”
千昭在心底给他翻了个白眼,敢情那会下令罚她的事另有其人啊!
殷兰儿所为可是受了他的指示,叫陆昭昭孤立无援只能努力讨好他,将他当作心中的白月光。
千昭不合时宜地说了句,
“大人……我饿了。”
双眸骨碌碌地望着陈之昂,表情要多无辜有多无辜。
而陈之昂听到陆昭昭不是怪罪他的话,当即答应下来,刚推开门就有人跑了过来。
“不好了,大人……兰夫人她……忽然……也不知怎了就全身酸痛,像被……”
陈之昂自知今日的举动吓到她了,心底有些怀疑是否是殷兰儿找的借口。
望了眼屋内闭眸的陆昭昭,吩咐了句,
“那还不去叫大夫,还愣着作甚?快去。”
小侍女烟霞跟在兰夫人身边耳濡目染,没敢继续说下去,急急忙忙跑出院子找大夫。
膳食端了进来,陈之昂亲自喂起千昭,
“大人既然担心,犹豫不决,何不亲自去确认番?”
“你又要将我推给旁人?昭儿,我不喜欢那种故作矜持的女子。”
陈之昂以为她是生了闷气,重重地放下手中的碗。
千昭正对着他,唇瓣上无一丝血色,陈之昂心里像被针扎了下,
“大人,就当是我任性些,你去看看吧,我这边伤口已经处理过了,我先歇息会,等大人回来。”
陈之昂赞许地摸了摸她的头,软声温言,
“好……我一会就回来。”
快到门口,身后又传来陆昭昭虚弱的声音,
“大人……你……以后能不能不要轻易许诺。”
许是声音小,陈之昂未听清,想要问些什么,千昭向他递了个安心的眼神,陈之昂一脸痴笑地出了房间。
一路上回想起梦中的场景,梦里陆昭昭濒临死亡,凄然一笑地对着他说不要轻易许诺一人。
还要看后面如何,他就从梦中醒过来了。转念一想,现在的昭儿很合他的心意,他才不会那般对昭儿,他和昭儿会好好的。
不论他怎么行事,他都不会像梦中零碎的片段那般将她往死里整,而昭儿也没有梦中那样卑微痛苦。
千昭看到人离开,缓缓从枕头下取出那张字条。
时间回到医女弯下腰来给她包扎伤口时,傅医女故意露出破绽,让她看到易容留下的缺陷,连皮都未完全贴好。
还有她给自己用的药瓶,千昭一眼就认了出来,除了叶医女还有谁。
不是不帮忙吗?千昭握着那张字条,还是狠心不下?真是心善的叶女侠,千昭由衷地佩服。
“陛下已发现楚逸出逃,神木簪在皇宫。”
千昭拿起其中紫色小瓶子,将粉末倒在字条上显出皇宫地图和神木簪藏点所在地。
呵,这二殿下的心思还是那么令人难以琢磨!看着倒像顾念兄弟情意,实际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