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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哥喜欢历史,从盘古开天辟地说到唐宋元明清,从西方神话说到文艺复兴。
他也喜欢讲故事,从四大名著讲到安徒生合集,从聊斋志异讲到莎士比亚的悲剧和喜剧。
天南海北,高谈阔论。
三哥见我略有基础,十分诧异:“谁教你的?”
“我妈妈,她说她是清华的大学生,那是一个很了不起的地方。”
他若有所思地垂下眸,片刻抬头,笑得有些难过:“对,很了不起。”
村子里又有人买媳妇,大摆宴席,好不热闹。
三哥趁乱溜进那户人家,偷偷把女孩儿放走,还给了她一笔钱。
对方得知后大发雷霆,把三哥狠揍一顿。
他鼻青脸肿,却眉眼带笑,一脸自豪地对我说:“又是功德圆满的一天。”
我一边给他上药,一边嘟囔:“说好一起修仙,怎么赞功德这种好事不喊上我?”
“你法力薄弱,挨一顿揍得躺十天半个月,再练练吧。”
“可是三哥,凭你自己又能救多少人呢?”
“你记不记得我给你讲过一个故事,一个男孩把涨潮冲到岸边的鱼一个个扔回海里,有人说鱼群庞大,他根本救不过来,不如放弃。小男孩却说这条鱼需要,另一条鱼也需要,只要有鱼需要,他就不会放弃。”三哥笑笑:“丫头,起初我一腔热血,以为自己能改变一切。但兜兜转转才明白,中华地大物博,正义的光无法照亮每个角落,法律的剑也斩不断所有罪恶,所以啊,我能救一个是一个。”
他这话太深奥,我不懂。
沉默片刻,我问:“三哥,你能带我离开这里吗?”
“当然。”他眉毛一挑,信誓旦旦:“哥哥这不是一直在带你前进嘛!放心吧丫头,你早晚会离开的。”
十四岁那年,三哥走了。
我按照他的遗愿,将骨灰埋在村口那株大槐树下。
并刻道: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