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手一哆嗦，从阀门开关上收了回来，回头望去，原来是刚搬来的邻居张晟。
我方才倒垃圾时没有关家门，想必他就是这样进来的。
他闻到了空气中煤气泄漏的保护气味道，冷静应对，先把抹布打湿扑在着火位置，等火彻底盖灭后，再关闭了阀门。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危险解除后，他才向我解释：
「火苗没熄灭之前不能关阀门开关，可能会导致回流，引起爆炸。」
我惊魂未定，竟忘了他的名字，半晌干巴巴地说了句：
「谢谢你……邻居大哥。」
张晟推了推眼镜框，对我说：「我叫张晟，你叫我小张就行。」
随后，他翻找黄页，给了我燃气公司的电话，让我叫装煤气的来修。
那次危机在张晟的帮助下幸而化解了。
不然，很难想象，我和二宝的命估计就此交代在这儿了。
在一地鸡毛的婚姻里沉没许久，我久违感受到来自陌生人的温暖。
为了表达感激，我见他一个人经常在楼下小面馆吃饭，就在做饭时给他盛了盒饺子，在午饭点敲了敲他的门。
他固执地邀请我进家里坐坐。
「谢谢，请进来坐坐吧。」
张晟是一名律师，整个房间的布置都是轻奢精英风，与对面杂乱不堪的我家大为不同。
并非我不懂得收拾，而是有了两个孩子以后，从前再秩序的生活也难以井井有条。
我突然为自己送的一饭盒韭菜猪肉的饺子而感到局促，匆匆想要告辞离开。
单身贵族的他的生活，简直与我天壤之别，落差感让我十分不安。
没想到，张晟却直接打开盖子吃了起来，边吃还边夸赞：
「你手艺真不错，跟我妈从前给我做的一个味，就是这个味道……」
我勉强笑了笑，以为他只是出于礼貌，毕竟这可是方成硕早就吃腻的饭菜。
却看着他很快将饭盒吃了个底朝天。
还打了个饱嗝，不由得惹我笑出了声。
两相对视，笑过之后却是长久的心酸。
彼时，我眉毛上大抵沾了点面粉，张晟看到后直接抬手，温柔地替我抹掉。
我对这样的无意间接触感到不自在，连忙说：
「时候不早了，二宝该醒了，我先回去了。」我匆匆告辞。
房门是虚掩的，并没有关紧。
而我也并不知道，这一切，都被刚好回来的丈夫方成硕看得一清二楚。
…
当天晚上回家后，方成硕的脸色就阴沉得不大对，很快就跟我爆发了矛盾。
我心知他的疑神疑鬼，可我行的正坐的直，没什么好怕的。
空气中的火药味意到浓时，他笑得狰狞可怕，指着我骂道：
「你说，我每天累死累活养家糊口，你就在外面给我搞破鞋？」
我也不是任骂任怨的软柿子，冷笑着反唇相讥：
「养家糊口？你在外面做些什么勾当自己不清楚吗？我清清白白，有什么好说的！」
方成硕喜欢公司里的一个女同事，这件事我很早就知晓了。
不需要刻意查岗，偶尔在电话里的暧昧和不经意间瞟到的关怀短信，就说明了一切。
我心知肚明。之所以没有发作，是因为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更重要的原因是：
以那女同事的条件，根本不可能看上他。
所以，方成硕只能停留在“襄王有意，神女无梦”的自我陶醉之中。
然而，方成硕似乎自恃我什么都不清楚，忽然上前来揪起我的衣领。
我不卑不亢地瞪视着他，却被他猝不及防，直接推倒到了地板上。
背脊重重摔落到地上，我痛得眼冒金星，他额头冒着青筋，喊道：
「说说看，你们做到哪一步了？是不是背着我床都上烂了？」
一个又一个巴掌愤怒地甩到我的脸上，以我的体力根本招架不住这样一个健壮男性的殴打。
他最恶毒之处在于，我有些近视，在家会佩戴眼镜——而他则是摘了我的眼镜再行掌掴。
「救命！」
求救声消弭在空气里。
我吃痛，挣扎着想要起来，却被他捂住嘴，发不出任何声音，双腿跪在我的小腹上，继续掌掴着。
「我让你搞破鞋，让你搞破鞋！」
脆生生的巴掌声一道道打在我的脸上，毫无解释的余地，泪眼模糊中，双腮肿胀起来。
方成硕似乎对这种发泄方式非常享受。
在外工作受了气，没本事，被心仪的女神爱搭不理……
而回到家，就可以摁着一个根本不可能离开她的女人欺辱。
已经不记得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只记得我的嘴角在几小时后泛起血肿。
无人知道这方小屋里发生的一切。
我仍然强撑着身体起来，给二宝冲奶粉，顺便接着幼儿园老师的电话：
「……妞妞家长是吧，你家孩子被其他小朋友推进了泥潭里，你快来给她收拾收拾吧。」
我顾不得正往脸上涂的碘伏，连忙起身出去，必须要在半小时之内赶回来，不然又错过了二宝的喂奶时间。
口罩是个好东西，掩盖着家暴的行径，也遮盖住了我残破渗血的婚姻。
领回妞妞，收拾完所有残局后，我疲倦地坐倒在沙发上。
明明已经困到了极致，却怎么也无法睡着。
我仔细回想着这段感情，才惊觉彼此心里原来早已都没有爱了。
在柴米油盐的琐碎、生活压力的冲击下，剩下的也就是一段渐渐干枯的情欲，无关痛痒。
只是耗得彼此都精疲力尽。
直到入夜，方成硕都没有回来，电话也没有接，大概又是去外面酒场胡吃海喝了。
我已经丝毫不在意。
回到卧室里，看着被窝中还在抽泣的妞妞，我抚着她的额头，低声说：
「以后遇到欺负了要知道还击，知道吗？不要像妈妈一样这么傻。」
妞妞红着眼圈，突然问我：「妈妈，难道你就只能被爸爸这样欺负，为什么你不还击呢？」
稚嫩的童言却令我一时语塞。
是啊，连我都对一团糟乱的生活缴械投降了，我拿什么给孩子树立榜样。
哄睡妞妞后，我回到卧室，却看到一片漆黑中方成硕的电脑在频闪着。
于是鬼使神差地上前，打开来，却发现是他的微信PC端忘了退，上面数条的未读消息：
「姓方的，你完了，我告诉你，刘总是我干爹，你就等着身败名裂滚出公司吧！」
发消息时间是下午四点钟，而现在天已经黑了。
我皱起眉头。发消息的人正是方成硕喜欢的那个女同事王然，而方成硕也始终没有回复。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