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若拙眼睛转转,感觉罗晹气场稍微变了些。
罗晹回家后的成长,比之前他早上长出扎人胡茬的下巴更明显。
从少年变成了一个男人,罗晹在飞快地,也如常地改变着。
莫若拙在愚蠢而懦弱的等待里,还是老样子。
茫然像鹅毛大雪,静静落下来,降落在莫若拙冷热交替的身体中。
他很累也很胆小,无法张开的嘴巴抿了抿。
罗晹看他又哭了,拿开烟,转过他的头亲了亲。
罗晹介意地问了之前的一个问题:“莫莫你喜不喜欢我?”
莫若拙眼中茫然,好像又敷衍过罗晹,罗晹没再问。
从浴室出来后,罗晹和他挤在那张窄窄的沙发上,窗外有稀疏的晨光。
莫若拙被抱得不舒服,战战兢兢地缩着。
罗晹突然问他:“不舒服?”声音好像从未睡去。
莫若拙老实地摇头,怕罗晹把他推下去,双手紧抱着罗晹的腰。
他离不开这种被拥抱着的窒息感,依偎着罗晹,身体之中在细微也困难地填补那个恐惧渗出的无底洞。
于是,莫若拙还是睡着了。
也比之前一个人在这个房子,提心吊胆的任何一次都要安稳。
罗晹摸他的脸,他也没有醒,又长又浓的眼睫毛乖乖地合在一起。
隔了这么久和莫若拙相拥,安静温顺的莫若拙躺在臂膀间,脸颊近在咫尺,让人联想到出现在电视剧和小说上,那种,缠绵悱恻的爱情。
但这种东西,罗晹是不相信的。
这种感情真实起来,是始终不渝的幻觉,是恼羞成怒后的赤裸裸的恨意。在学人私奔的霍英娉,还有冷酷无情的罗仁锡身上,罗晹一一见识过。
他们之间肮脏的,也带着痛感的感情,让罗晹这种肉体凡胎形成了某种好像从出生就具有的薄情寡义。
他的亲生父亲就说,罗晹天生就是冷血自私的人。
就是面对霍英娉的尸体,九岁的罗晹也眼睛干得一滴眼泪都挤不出来,表情分外冷漠。
在他因为差点被冻死,养病在家时,也是漠不关心,只字不提自己离死人、死亡最近的那一次,好像不在意生母的生死,也不在意自己的。
那时他听到那些假惺惺掉过眼泪的大人讨论起悲痛欲绝的罗仁锡,说“罗生深情”。
——好像在他们这样的家庭,罗仁锡的感情很少见。
而罗晹想到,抱着一具尸体哭,又把他关在停尸房的罗仁锡,恶心得作呕,也缓缓地发笑。
罗仁锡当时死死抱着霍英娉,就像他现在抱着莫若拙。
但莫若拙是活的。
罗晹冰冷的手指在莫若拙温暖柔软的脸上缓缓刮过,目光停在那张无知无觉的脸上。
他对莫若拙的感情也谈不上喜不喜欢。
那些答案默认的问题,罗晹也不在意。
——在最冷的时候,罗晹恨不得拿刀片从手腕放血取暖,也不会在第二个人身上存放期望。
所以,他们之间,这样就很好。
莫若拙腰酸背痛地醒过来,罗晹像是从没有睡,两粒黑曜石般的眼瞳深不见底,看着他。
“莫莫和我一起回香港。”
莫若拙张着嘴,手指和心脏都慌成了一团,罗晹在这里应该还有半年的学业才对。
“我不想出国。”
回家,罗晹可以做到只手遮天。
莫若拙喜不喜欢,愿不愿意,更加不重要。
所以这件事就这么决定了。
罗晹通知了他一声,又安慰脸色发白的莫若拙,冰冷干燥的嘴唇落在他脸颊上:“会等这学期学业结束。”
装修房子需要时间,而且这里,和莫若拙生活的地方,罗晹也比较满意。
只是……
在床上、沙发上、地毯上、书房过了两天,心满意足的罗晹才发现,这次他很久没回来,招数只有那几样的莫若拙说话更少了。
一旦和他阴沉的目光对视上,就像一个怂怂的小哑巴,讨好又卑微地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