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这句话惹火了罗暘,他紧紧攥住的手把周瞭的领口拉扯变形,也把周瞭压制的怒火引爆!
他和莫若拙之间哪怕痛苦都是不对等的,他有什么资格露出这样一副措手不及的样子?
嘭——
关上车门,有经验问了后门,也已经坐上车的莫若拙在做逃兵的路上紧紧抱着女儿,只想跑得再快点。
回头看了后面的街两次,莫若拙看到怀里莫宁一眨不眨的黑眼珠,心跳在胸口一撞,突然生起一种委屈。
莫若拙问:“宁宁,怎么了?”
莫宁用又暖又嫩的手摸摸他苍白的脸:“手套忘记了。”
莫若拙看她光秃秃的小手,充满了怜爱、痛苦的情绪:“对不起。”
“没关系,宁宁也不冷。”莫宁挑挑眉毛,歪过头,安静依偎在他的瘦肩膀上,手在他后背轻轻拍。
女儿身上的奶香好像轻飘飘压住了莫若拙的慌乱,在平静中他重拾了父亲的勇气,也因为自责开始担心起接手一切的周瞭。
周瞭非常、非常讨厌罗暘。
罗暘也非常、非常讨厌有人向他动手。
莫若拙回忆起罗暘年少时阴鸷狠辣的模样,他那双形状凌厉的眼都变成了黑洞般,他从心底怕了起来。
周瞭戴着口罩走出餐厅,看到手机上的消息,眉峰微微一动,看了眼左右,然后按照绕着这个餐厅的路径走到了他们后门,看到花坛背后的莫若拙。
周瞭快步走过去的时候眉心都要拧在一起。
还没有灌木高的莫宁“哇”地跳出来,像只奶猫一样,小靴子跺到地上,小手比作小爪子,夸张地龇着小乳牙。
周瞭配合地拍着胸口,把笑吟吟的小闺女一把抱起,眉目凶狠,对莫若拙咬牙:“你!”
——眼睛精神明亮的莫宁一眨不眨看着周瞭。
周瞭口风急转,神色缓和了些:“不是让你去找我哥吗?”
莫若拙满脸歉意:“我回来拿宁宁的手套。”
周瞭眉间皱紧又无奈松开,最后看着干女儿,说:“丢了就丢了,不要找了。小爹爹给你买新的。走,回家了。”
“嗯!”隔着口罩,莫宁捏了捏小爹爹帅气的脸。
“咝……”周瞭咬紧下颌,面不改色忍住了痛呼。
莫若拙目光看过来,周瞭瞪他一眼,他就赔笑,白白净净的脸,笑起来软乎乎。
这样两次后,坐上出租车的时候,周瞭也没有了脾气。
莫若拙要是真的头也不回地离开,就不是又笨又猪的莫若拙了。
回家的路上,莫若拙怀里抱着莫宁,压低了声音说:“要不要去医院?”
那个人走之前是不是你联系了他?
你们说了什么?
你是不是答应了他什么?
看眼在莫若拙怀里睡得香甜的莫宁——这个时候该是她午睡的时候,秒睡的本领如常发挥,还没有打上车,她就睡着了,现在不知道梦到了什么,爱神小弓一样的小嘴抿着笑。
周瞭便什么都问不出来,并摇头说用不着去医院。
今天是莫宁的生日,他和莫若拙想得一样,不希望有任何意外毁掉莫宁的回忆。
回到家没多久莫宁就醒了,又黏黏糊糊抱着莫若拙的小腿,哪里都不愿意走。
再一会周屿也来了,还带着他们的大嫂——吕双依,是周屿的高中同学。见过还是小屁孩的周瞭光膀子装酷的样子,也记得跟着周瞭背后的莫若拙,白白瘦瘦,抱着给周屿送来的饭盒,对他们一群同学露出的腼腆笑容,这么多年没有变。
她很喜欢莫若拙和莫宁,不多问,也不会过分敏感,能帮的都会帮。吕爸爸吕妈妈都在机关内,上次莫若拙和市监局的见面,就有她的帮忙。
她本人是一个美女职业摄影师,在和朋友一次住客栈遇到黑心老板,身边只剩一台被子下的电脑没被搜走时,慌慌张张联系上“警察同学”周屿。
事情有惊无险过去后,她就一直和周屿保持着比之前更频繁的联系。
后来吕双依已经请他们办公室的人吃了半年的早餐,每个人都叫她“周嫂”,一直说“瞎叫什么,坏人家姑娘名声”的周屿才一拍脑门,哎嘿,这姑娘手艺不错,要不处个对象吧。
吕双依现在说起来都想拍死他。她自己都没有下过厨,哪里有什么闲情给他做早饭,全都是买的。
周屿赔着笑,她夹菜,说的话让人又气又好笑:“我知道我知道。这不是怕挑明了,你连夜跑了。”
周瞭靠着椅子倍儿酷地说:“嫂子您可是行善积德的女菩萨。”
周屿冷哼:“脸肿得像猪头也不耽搁你嘴皮子痒。”
颧骨青了一块,嘴角也有一小团血红的周瞭做了一个无语的表情。
周屿也不客气地讲起这个臭小子以前的旧事。
一年过年,周屿在家左等右等就是不见周瞭回家吃饭。下酒菜都凉透了,周瞭才回来,问起,就风轻云淡地说自己刚才在警局做笔录。
周屿当时血压就起来了。
谁知道真正的情况是周瞭说的见义勇为,还是聚众斗殴。
末了,周屿意味不明地说:“就像是这次。”
周瞭想怼人的话咽回去,说:“疑神疑鬼。”
周屿一笑,说:“是我疑神疑鬼吗?你臭小子背着我干的坏事还少吗?”
在周屿当爹当妈的回忆里随便翻一翻,随便捡起一件的破烂都让周屿上火。
“什么事啊?”吕双依问顿住不说话的周屿。
周屿低头笑了两声:“没什么。”
吕双依说:“你哥还是偏心,这事肯定和小莫有关,现在都不说了。”
正在喂莫宁的莫若拙状况外看过来,厚着脸皮说:“我在次数上比周瞭少。”虽然每一次的质量都很高。
吕双依好像懂了莫若拙的言外之意,跟着笑,还对他比大拇指。
“是吗?”周瞭怒道,“要不要数一数?”
在宝宝餐椅上的莫宁高高举起小胳膊比了一个“×”,表示不可以讲爸爸的坏话。
周屿在旁边说:“你还没个三岁孩子懂事。”然后从旁边的蛋糕刮了一块奶油,抹在护短的小坏蛋鼻尖。
在晚餐前,莫宁又睡过一觉,刚醒带着起床气发嗲,好像还是个小宝宝,不能从莫若拙怀里离开。现在慢慢精神过来,但也没有平时机灵,她努力仰着脑袋,舌头在用力向上去舔鼻子上蛋糕。
经过失败两次后,被人偷笑的莫宁嘟起嘴巴,莫若拙就用纸巾轻轻给她擦掉,她又马上开心起来。而且被逗一逗,起床气也没有了,可以自己吃饭,还在点燃蜡烛的蛋糕前,留一张美丽的笑脸在合照里。然后两边奶白的腮帮子鼓起来:“呼!”一口吹光了三支蜡烛,看看周围,所有大人立刻为她鼓掌。
当莫若拙把着她的手切蛋糕时,看着莫宁稚嫩认真的脸,周屿忍不住轻声喟叹。
小天使现在正公平公正地把分好的蛋糕送到每个人手里,莫若拙最后一个拿到那块草莓最多最大的。
周瞭故意从莫若拙的蛋糕上插走一颗,莫宁张望了下两个大人,然后爬上椅子,从自己的碟子里分出一颗给莫若拙补上,又爬下椅子,踮脚去够桌上自己的那份,忙碌又辛苦地跑到周屿面前。
坐在周屿和吕双依中间,吃到草莓还不够,莫宁还告状,说小爹爹欺负爸爸,还学他凶爸爸的样子。
“到底像谁啊,这么记仇?”周瞭对莫若拙小声嘀咕,然后又笑容可亲地积极弥补,“小仙女过来,小爹爹带你去逛超市。”
正在看手机的莫若拙顿顿。
要是莫宁跟着她的两个爹爹下去,就会拿两只手都抱不过来的零食,再回家用大眼睛看看莫若拙,竖着手指头保证自己每天只吃一块小饼干。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莫若拙站起来说:“我下去买吧,哥你们再陪她玩一会。”
出门前,他从周瞭外套里摸出烟盒、打火机。在电梯里,手指轻轻摩擦着烟盒一个锐角。
然后他在一楼出口站住,烟盒在手中被攥得微微变形。
玻璃门外,那个站在树丛阴影中的修长黑影,低矮的夜灯照在他脚边,从侧脸轮廓就能分辨出来是罗暘。
正在抽烟,寒夜中,分不清楚,他嘴边的白雾是否来自手上的香烟。
当罗暘朝他走来,一小撮烟灰从夹在他手指间的香烟上坠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