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罗暘准备带着莫若拙回家前,发生了件不大不小的事。
坐得腰酸的莫若拙下楼散步,遇到佣工往楼上送点心,他闻着了香,瞥过去,把人叫住。
是厨房刚做的,杏仁露蘸松饼。
莫若拙随口说以前没见厨房做过这些。
佣工说,是看他们来了,才特意做这个。
今天应该是知道罗暘一家会来,才特意准备了这种小孩子会喜欢吃的东西,就算罗裕年平时不吃,今天也多少都会陪莫宁尝点。
莫若拙温声问:“医生有交代过爷爷能不能吃这些吗?”
佣工说,应该是可以吃的。
看着软糯和气的莫若拙说:“我不爱吃,Erick也不爱吃,以后厨房都不要弄这些了。”
不擅长国语的佣工嗫嚅着不知道如何是好。
莫若拙端过了东西,客客气气地说,自己去厨房说好了,让人帮他把管家也叫过去。
莫若拙不想当坏人,又觉得有时候罗暘身边的人可怕,把这些事情告诉罗暘时已经有些生气。
“爷爷肾脏不好,杏仁类的果干,会增加心脏和神经的负担,医生没有叮嘱过这些吗?”
莫婵就是这样,心脏不好,食用了这种东西可能会有神经性休克。莫若拙都特别注意,他觉得这种疏忽不应该出现在罗家。
的确不应该,也的确用心险恶。
处理这件事耽误了点时间,罗暘心情也不大好。
在罗暘的房间里,莫若拙坐在罗暘的腿上,罗暘枕在他胸口,像莫宁最喜欢的姿势,小手小脚扒着他,小脑袋要听着他的心跳。
被当安抚玩偶抱了几分钟,莫若拙哭笑不得地问不说话也不动弹的罗暘:“罗暘你几岁了?”
“四岁。”
莫若拙边笑边要站起来,罗暘臂膀圈着他的腰不松,另一只手抬起他的脸,锋利的眉目不满皱起:“你不是这么陪莫宁玩的。”
莫若拙小声说:“莫宁才没有你这么大只。”
罗暘盯着他软白的脸,突然问:“莫莫之前胸口都被气痛了吗?都不让靠。”
“才没有。”莫若拙缩了下肩膀,神秘地压低了声音,“我一点也不生气。”
是吗?
罗暘手掌慢慢顺了下他的胸口,有种让人生怯的麻意从前到后,顺着脊骨蹿到了脑门。
莫若拙又警惕又难为情地拉住他的手,小声说:“我就是很担心你,你不要做冲动的事情。”
“嗯,做了什么都会告诉莫莫。”罗暘意味深长说,“莫莫有什么事也要都告诉我。”
莫若拙点头:“当然。”
回家之前,罗暘先联系了郑家凯,说自己一会还要出门,让他们陪着莫若拙,不要让他乱想。
“发生咗咩事?”
罗暘说小事。
在他们回来时,莫宁已经昏昏欲睡,被捣鼓得乱七八糟的头发散在背心,小脑袋趴在周瞭肩上,眼睛发木地看着某一处,困得漂亮的折扇双眼皮都变深了,眼皮越合越拢。
好似听到了外面汽车的声音,突然睡眼蒙眬地嘟囔:“莫莫!”
周瞭拍她的背,被耗光精力的小瞌睡虫到底没有把背支起来,继续蔫头耷脑地看着一个点发呆,随时可能睡过去。
考虑到他们可能让莫宁跑了不止八九十趟的楼上楼下,会有不小的起床气,加上等会见到莫若拙俩人的娇气,小公主很可能要在罗暘手上哭到蹬腿。
于是其他两人让周瞭轻手轻脚抱着莫宁上楼。
“莫莫。”
周瞭刚上一个台阶,趴他肩上的莫宁又奶声奶气地喊了声,也不知道是睡了,还是没睡。
周瞭无奈地折身,往外走,刚好看到莫若拙和罗暘正下车。
天色阴阴,飘着小雨,罗暘撑着伞,莫若拙肩上搭着一件很宽松的外套。
郑家凯说,莫若拙真的好白净好细粒。
莫宁闻声一个挺身,扭过头,先看到肩宽腿长的罗暘,然后是他身旁的莫若拙,嗓子里嘤一声。
莫若拙伸手,莫宁委屈巴巴转移到莫若拙的怀里,小猫咪似的靠着他,连着叫了几声他的名字,似梦似醒,最后声音嗲嗲地叫了声“爸爸”,小脸万分依恋地朝莫若拙怀里拱了拱。
以为莫宁是秒睡了,罗暘一手放伞,一手来接她。
莫宁又一拱。莫若拙低头,发现莫宁乌黑的眼瞳正眨也不眨地看着自己。
“宁宁今天怎么这么累呀?”莫若拙小声问。
其他三个人,望天,望地,望远方。
罗暘说:“宁宁,莫莫他抱不动你。”
在莫若拙胸口蹭了蹭脸,莫宁一声不吭地从莫若拙手上滑下来,抱着莫若拙的腿,悲伤地用脸贴着他裤缝。
把像个腿部挂件的莫宁抱起来,罗暘问她怎么了。
莫宁嘟着嘴,委屈地靠近他的脖子,说自己想睡觉又不想睡,心里难受。还没吃晚饭,也没有见到他们。
小奶音哽咽说着的同时,手背揉着开始转泪花的眼眶。
往常这个时候莫宁应该摇头晃脑地等着开饭,的确不该犯困。
大手托着女儿的小脑袋,罗暘抱着她大步进屋前,余光若有若无地瞥了眼自己的几位客人。
周瞭摸摸鼻尖,和其他两个一起佯装无事地跟在后面,突然手被拽一下,留在了最后。
莫若拙肩上搭了件不合身的外套,显得双肩单薄,脸色微微发白,对周瞭低声说一会罗暘还要出门,让周瞭跟着他。
周瞭:“?”
莫若拙小声讲了不久前发生的事,很担心一直备受压力的罗暘,鼻子都要跟着皱起。
“我怕他做坏事,你帮我看着他。”
周瞭怀疑道:“我能管得住他?!”
莫若拙拍拍周瞭的肩膀,予以口头上虚无的支持:“当然能,你是我的人嘛。”
然后出发时一脸“我何德何能”的周瞭往罗暘身边一站,比高大魁梧的私保都更像个打手。
因为他们回来,精神了一点的莫宁,不高兴罗暘又出门,抱着膝盖蹲在门口,莫若拙去抱她,人才起来。
在莫若拙身上挂了一会,最后偎着莫若拙的手臂睡着了。
三个大人低声聊了些事,本来莫若拙很担心罗暘做出冲动的事,抱着又奶又香的莫宁都还战战兢兢,但很快心思被郑家凯提到的另一个话题扯走了:“你们今天遇见了那个谁?”
郑家凯说他们前后都收到了张晞杰的短讯,让帮忙给罗暘带信,说声抱歉。
莫若拙倒是差点忘记了这回事,听郑家凯一说,捏着她的小手,点头。
然后觉得不应该让莫宁这个小机灵鬼偷听,捂住她的耳朵,眼中闪烁着好奇,听他们讲自己不了解的事情。
郑家凯问:“她和Aiden有联系吗?”
这个瞿纪濠就不知道了,他们家近年多在大马和欧洲,和杜家的往来也淡了很多。
不过他也听说杜祈昀家里不准他和那个女人有来往,杜祈昀忙着念书,女人和感情都很干净。
“不过她买包包依然豪爽,上次我陪妈咪在中环,睇她又在Hermès扫货。”
郑家凯在他爸身边见多了这种人,心知肚明,多的话也没说,只冷笑了声。
而好像在听别人的绯色小新闻的莫若拙一脸吃惊,搞不懂对方什么来历,联想着白天娇媚的女人,只惊奇地眨眨眼,心想,白富美啊。
本来只有一点醋性,现在心中又变得酸酸烫烫,微微抱紧了莫宁。
在听人说了半天后,莫若拙悄声问:“她怎么还没有忘记罗暘?”
该怎么说呢,罗暘都已经把“生人勿近”写在脸上,还是有人惦记,谁敢乱说原因。
郑家凯说,罗裕年已经七十多了,还是有人想当罗暘的奶奶,给罗暘添个叔叔。
“啊?”莫若拙赶紧看了莫宁一眼,没醒,没听见这种乱七八糟的话,松了口气,然后替长辈悄声争辩了一句,其实除了罗暘,他们一家的私生活都很克制。
瞿纪濠也替年少荒唐的好友争辩了下,说其实以前的事都是造谣烂招,很多都是假的。
郑家凯跟着说,Erick是不会多看收钱不够,还要小费的女仔的。而且在上学的那时候Erick是不会中意干瘦没身材的女同学的!哗,那时候喜欢Erick的是有好多,次次桌堂都有人递情书,个个都好靓~
瞿纪濠笑而不语地暗示了下挚友。
郑家凯还认真说,小莫,别乱想,Erick和那个谁他可以做保证。还有啊,Erick前女友也没那么多,Erick眼光好高的。
低头捏莫宁小手的莫若拙慢吞吞说:“我知道,怕忙不过来的。”
罗暘在回家前,收到了瞿纪濠和郑家凯纷纷给他发来的致歉短讯。
瞿纪濠错在没管住郑家凯,郑家凯错在生了张嘴,只差把罗暘的那些前女友的名字写出来了。
然后又说哪个男生十七八岁的时候没有和靓女拍拖过,引得情史单薄的莫若拙一阵落寞。
罗暘回家时,俩人纷纷遁地拉着周瞭去棋牌室打牌,装模作样要关心罗暘的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但脚步慢慢,都留下一只耳朵和半只眼睛。
刚刚睡醒小觉的莫宁在和他生气,罗暘牵她,她“哼”地躲到莫若拙腿后。
罗暘半蹲着对小不点哄了两句,她才嘟着嘴靠进罗暘的怀里,说不要这么忙。
然后罗暘抱起人,和莫若拙说话的声音低沉模糊。
“莫莫怎么也嘟着嘴?”
莫若拙难为情地蹙起脸:“我哪有?”
莫宁跟着来摸莫若拙的嘴唇,点头:“小小的,没有嘟起来。”
莫若拙捏捏她的脸:“谢谢呀。”
开心起来的莫宁像糖做的,支着短短的小身子,去揉着莫若拙的脸,嘟嘟囔囔,莫莫真好看,我好爱莫莫呀。
莫若拙和女儿贴着额头,说我爱你呀,宝贝。
罗暘把恢复心情的莫宁放下地,让她去看看几个叔叔在玩什么。
等莫宁颠颠跑开,罗暘逼近了几分,盯着莫若拙笑意还没有淡去的脸颊,追问:“谁造我的谣,惹莫莫不开心了吗?”
“才不是造谣。”和莫宁玩闹,笑得脸红红的莫若拙偏过头,又抬头问,“怎么样啊?”
罗暘说:“都处理好了。很担心吗?”
罗暘安抚似的顺了顺他的胸口,莫若拙觉得别扭,催促他:“那你快点过去,他们还在等你打牌。”
几人搭起牌桌,莫若拙在旁边看了几局,就带着莫宁去逛超市。
穿着小雨靴的莫宁抱着一只雨衣小熊,另一只手牵着莫若拙,在他身边小麻雀一样蹦蹦跳跳着,眼巴巴望着他,不断以英文讲话,走出这里时,还能听到她说话嗲嗲的奶音。
罗暘本来让管家替自己摸牌,要跟着去,又被拉回原位。
坐庄的郑家凯打出一张牌,说,睇她脸上多开心。
瞿纪濠问,是不是女孩都这么黏人,看着好得意。
罗暘懒洋洋地扫过自己的牌,暗杠一手,说:“莫莫也好黏人的。”
又开始了。
郑家凯已经不怎么相信罗暘嘴里这些话,说,小莫看着温温柔柔的,真的有那么会撒娇吗?
罗暘砌着牌,面不改色说,他回来晚了,会给他发消息,问他还要多久回来,想他了。
瞿纪濠随手丢出张花牌,说:“Erick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是发错人了?是吧,周瞭?”
和三个富豪打牌,不关心家长里短,认真且专注的周瞭后背一寒,推牌:“打牌就打牌,说这些烦不烦?自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