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暘收放自如,一脸温良恭顺地示意罗仁锡先走。
罗仁锡微整容色,走出去,看看站在墙边文质彬彬的席砚——当年给罗暘找到的安全插销,还在起作用。
觉得讽刺之余,这个人存在的时间还是超出了预想和控制,这也让罗仁锡有些不适。
当罗仁锡坐上车,他用目光提醒了在罗暘身边待太久的席砚注意分寸,清楚自己的身份。
领双份工资的席砚虽已经习惯他们家趾高气扬的模样,但还是被罗仁锡的目光看得后背生寒。
——可能有了太多了之后,控制欲成了他们这种家庭的通病。
把罗暘送回家后,借治疗之名,席砚留在罗暘家,想要就自己的人身安全谈一谈。
喝过几杯酒的罗暘更不爱说话,回房间换了衣服,在泳池里游了几个来回。
席砚拿一本书靠在椅子上,一边翻书,一边越过书页,欣赏水下那具美好年轻的肉体缓解眼部疲劳。
席砚这种无良的医生,没什么医德,一个纯纯的视觉动物,当初看到罗暘好看就想要勾搭。
这几年,他虽然是怕了罗暘这种人,但世界上没有几个没有色胆的色鬼。
只不过罗暘的容忍范围非常狭窄,他对这个美男子的觊觎仅停留在隔着衣服的动手动脚上。
罗暘锻炼出来的肌肉看上去非常结实漂亮,摸上去应该像是有温度的石头……
罗暘从水中出来,把湿发往后抹,露出额头,眉眼深邃,鼻梁高而挺……
在罗暘从泳池里出来后,席砚咳了一声,走过去。
罗暘只披着从佣工手里拿来的浴巾,不畏寒地站在波光粼粼的水池边,两条小腿笔直,在水中倒影修长。
他边擦湿发边问池水的温度。
佣工说,按照他的习惯和健身需求,泳池的水温偏低。
罗暘挑剔地让人下次换水把水温调高几度。
席砚在他身边几年,也算了解他,带着几分奇怪地看了看突然改变习惯的罗暘。
罗暘一向难懂,也吝啬于表达心事,活动着肩胛回房间休息,告诉佣工给席砚在一楼收拾个房间。
席砚跟着他上楼,然后摸着鼻子下来。
“你听到你爸说的话了吧?
“我该找个机会辞了这个工作,顺便也告诉你家长一声,换十个医生来也不会管用。
“不想我去乱说,那我也跟了你这么几年,不能让我白跟,我们也名副其实一下——”
“嘭!”
经过这么多次的玩笑、调戏,席砚其实是有些遗憾和挫败的。
手指穿插在头发间,席砚对着扇过来的门忍不住笑笑:“无情啊……”
他了解罗暘的过去,也能理解罗暘命运深处的沉疴,要是罗暘愿意给他一把生锈的钥匙,他都愿意再试一试。
但罗暘不是一把锁,也没人能让一匹难以驯服的野狼主动低头,让人拴住。
房间里恢复清净后,罗暘靠在窗前,手机熄灭又被按亮解锁,反反复复亮起的都是同一个聊天框。
他还没有回复莫若拙的邀请,莫若拙也没有理他。
罗暘送出条新消息:“我明天下午回来,现在在我母亲家。”
莫若拙这么晚还没睡,很快回复了消息:“大哥你要有事,我可以换一个时间。”
“有空。”
罗暘想了想,打字:“我母亲去世很久了。”
莫若拙在那边输入又取消,发来“[拥抱]”。
罗暘看着那个绿色的小人,觉得这么善良的莫若拙应该只是对自己吝啬。
莫若拙:“你和阿姨的感情很好吧。”
罗暘在回忆里寻找了一下已经模糊得只剩一个名字的霍英娉。
在他小时候,罗仁锡很忙,而霍英娉初初结婚,放在他身上的注意力还不如她急需恢复的身材曲线。
罗暘也是天性就冷漠孤僻,对各自忙忙碌碌的家长没有更多的依恋。
他记得有一年生日,霍英娉给他煮了一杯煳掉的牛奶。
那是霍英娉第一次下厨,那也是罗暘第一次喝煳掉的牛奶,只喝了一口。
霍英娉笑着仰头对保姆抱怨:“Erick好嚣张。”
然后她单手托着脸说起罗暘没有印象的小时候,说他一岁的时候就一定要含着手指睡觉才能自主入睡,还一定要是特定的手指,左手指。
“Erick,知唔知妈咪已经不断向BB你妥协了,你还是把妈咪气得哭了?”
罗暘对这种相处非常陌生,甚至在当时就觉得根本没抱过他几次的霍英娉是在撒谎。
然后没过几天,霍英娉就走了。
而许久不见的罗仁锡在家,他问:“妈咪呢?”
霍英娉不在家,就是在逛街打牌,罗暘说:“乘三叔的车上街了。”
罗仁锡抬手给了他一巴掌把他打翻在地,照顾他的菲佣当即就捂住嘴哭出来。
过了两天,他们家里人仰马翻,罗暘才从知道霍英娉为了她可笑的爱情,跟着她的司机“三叔”跑了。
过了两年,罗仁锡在他生日那天问他:“想不想见妈咪?”
然后一把把他扔到了多年不见、面目全非的霍英娉面前。
多年后,罗暘再想罗仁锡对他的恨,一半来自霍英娉的背叛,一半又是觉得身为人子的他目睹了霍英娉的离家,他的愚蠢也是背叛。
而霍英娉,只是个愚蠢的女人。
罗暘打字:“还可以,生日的时候给我煮了一杯牛奶。”
发完,罗暘又皱起眉。
在他得到的礼物里,一杯牛奶算什么。他也不喜欢喝奶。
莫若拙:“好好啊。”
罗暘看着瞬间发过来的三个字,心跳莫名跟着停顿了一秒。
莫若拙:“妈妈煮的东西会有特别的味道吧。”
莫若拙:“我女儿就很喜欢我做的东西。”
“没有,煳了”四个字被删掉,一个“嗯”字被罗暘送出去。
莫若拙:“[憨笑]”
傻傻的。
罗暘也跟着嘴角轻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