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武元年,盛夏正午。
御书房外,总管太监天保猫着腰,探着头,一双不大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书案前的皇帝。
“三,。。。。。。三根,快吃呀!”
他小声嘟囔着,忽地被人从身后啪地在肩膀上拍了一巴掌,吓得“哎呦”一声。
回头一看是殿前司指挥使司炀司大人,天保拍着胸脯舒了一口气。
“司指挥使,你怎么忽然吓人!惊扰到陛下怎么办?!”
司炀顺着他视线的方向探头朝里看,有些不解。
“你看什么呢?偷偷摸摸的。”
“嘘--”
天保食指竖在嘴边,压低声音道:
“一个月了,陛下茶饭不思,每顿只吃两三口,人都瘦了!我要数着今日吃多少!
哎哎--快看!第四根!!陛下今日夹起第四根青菜了!!!
陛下食欲见涨!!”
天保激动作祈祷状,“吃!吃呀!”
正眼巴巴盼着,忽地院外传来唱喏声:
“恒王殿下、内阁首辅沈大人、礼部尚书王大人。。。。。。殿外求见!!”
话落,皇帝筷子上的青菜啪嗒一下掉在了碗里。
“唉呀呀!!!掉了!掉了!!!”
天保气得直跺脚,咬牙切齿道:“早不来晚不来!非陛下吃饭的时候来!气煞我也!”
只见皇帝起身招呼宫人,撤掉了御案上的饭菜,来到外室接待拜访的大臣们。
诸位大臣循步往御书房走,一边走一边觉得如芒在背,回头一看,天保公公浑身散发着冰冷幽怨的气息,正拿眼将他们瞅着。
恒王莫名打了个寒战,来到陛下面前拜见过,手肘捣了捣身旁的内阁首辅沈大人,让他先说。
沈大人:“。。。。。。”
不得已上前一步,拱手道:
“陛下登基已有一月有余,如今京中局势已稳,政通人和,然皇后之位空悬,陛下膝下犹空。
早朝上大家提了数次,可陛下都已登基时日不久为由搪塞过去。再这么下去,难免齐王不会再起异心呐!
今日微臣斗胆,请陛下哪怕不马上确定皇后人选,也要早开后宫,为皇家开枝散叶呐!”
御案上方的皇帝修长指节轻撑额头,一双剑眉之下此刻双眸微阖,眉峰之间蹙起一条深深的沟壑,显示着他的不耐。
谢泽修薄唇轻启,语气不悦:
“别废话,直接说你们又看上谁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这些日子,从尚书的妹妹到承平侯的女儿,这些大臣们已经在朝堂上提了十几个人选,已经一一被谢泽修驳斥了。
他今日倒看看这些老臣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呃。。。。。。”
沈大人语塞,递了个眼色给身旁的王大人,王大人只得硬着头皮上前。
“陛下!恒王爱女琅玉县主年方十八,德容兼备,品性恭良,且恒王殿下为陛下登基立下了汗马功劳,不如。。。。。。”
“呵呵。。。。。”
只见上首的皇帝睁开双眼,忽地冷笑出声。
“你说谁?谢琅玉?”
王大人瞬间感觉汗毛倒竖,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
“呃。。。。。。是。”
“呵。。。。。。”皇帝直起了身子,语气戏谑,“德容兼备?品性恭良?”
“呃。。。。。。”王大人吓得两腿一哆嗦,“是,是这样的吧。。。。。。?”
说着他将疑惑的目光投向了一旁站在角落里的恒王,他又不认识谢琅玉,这些好听话都是随口搬过来的糊弄皇帝的,哪知道是不是真的!
王大人不知道,可恒王却知道自己女儿是一副什么做派。
早在诸位大人去他府上连日叨扰,要推举谢琅玉做皇后的时候,他就有些犹豫。
可这些大人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由浅入深阐述恒王一党应当和皇权加强联系,为陛下巩固政权,否则承平侯那边跳着脚要把女儿送过来做皇后呢。
恒王勉为其难接受了提议。
可听陛下这个意思,这是知道自家女儿的行径的呀!
他们一行人揣着明白装糊涂,来陛下的面前唱大戏,把陛下当猴耍,怕不是活腻歪了。
他满头大汗,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还组织好语言,陛下锐利的眼神就扫视了过来。
“皇叔,你也认为谢琅玉堪为朕的良配?”
“这。。。。。。”恒王腿肚子都开始打抖了。
“这。。。。。。”他下定决心,咬牙拱手,“小女顽劣,难当大任!不堪入主中宫!当初王大人和沈大人提议的时候臣就觉得不妥,两位大人非要拉着臣来,不是臣的意思,真不是臣的意思!”
说着倒退两步,拱了拱手直接开溜。
沈大人:“。。。。。。”
王大人:“。。。。。。”
好啊你恒王!你女儿当皇后,让我们两个做出头鸟,你还过河拆桥!
两人满脸黑线,拱手倒退出了御书房,倒腾着两条老腿追着恒王算账去了。
几人一离开,御书房终于恢复了安静。
谢泽修冷哼一声,在书案上奋笔疾书,不消片刻,递给天保一张纸。
“拿去,让中书省草拟圣旨给朕过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