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我从枕头地下摸出手机,微信上有条置顶消息。
是秦舒雅发来的,她一直是我的特别关注。
「你好些了吗?」
我回复道:
「谢谢关心,但还是别关心了。」
那头很快显示正在输入,等了许久,她发来一句:
「出于妹妹对哥哥的关心,不管怎么样,我都希望你好。」
记忆中的秦舒雅,三岁时奶声奶气叫我哥哥,七岁时愿意把唯一一个棒棒糖给我而不是给子越,十三岁时摇着我的手撒娇道让我教他学数学,十九岁时舞蹈比赛拿了冠军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
在一起的这一年里,我从未对青梅竹马的她产生过怀疑。
记忆中的她太单纯可爱了,以至于我怎么也接受不了自己看走了眼。
我足足盯了这句话好几分钟,突然就有些释怀。
最后划掉好友框,删除了和她无数的聊天记录。
这些曾经我视若珍宝的恋爱点滴。
和这段她轻飘飘一句哥哥就带过的恋爱一样,用手指轻轻一划,就不落痕迹。
8
还没等到我找上沈芋,她就找了过来。
刚上完那天的晚课,就看到前面的同学三步两回头。
好奇之下,我顺着他们的目光望过去。
阳光下的沈芋穿着青春运动套装,网球裙下的双腿洁白笔直。
她也在来回张望,最后视线和我相对,径直朝我走来。
她站定到我跟前,从包里掏出礼品盒递给我。
声音温婉动听:「你的东西。」
我人有些懵,但很快意识到那是我给秦舒雅准备的生日礼物。
正巧秦舒雅和齐年手拉手经过,她的目光停在礼品盒上,有一丝错愕。
我赶紧把盒子推了回去,用不小的声音说:「送你了。」
秦舒雅的表情更难看了,我反倒心里好受些。
沈芋抿唇,探究地打量了我几眼,最后点点头将盒子又扔回包里。
等秦舒雅她们一走,我问她:
「上次的酒多少钱啊?说了我来请的。」
「不记得。」
「支付记录呢?」
「删掉了。」
「啊?那咋整啊?」
「你请我吃顿火锅吧。」
我已经很久没有吃过火锅了,这么一说是还挺想的。
她转身就走,给我留下个绝美的背影。
我愣在原地。
她侧头:「干嘛呢,跟上来。」
这个点还早,火锅店顾客不多,不用排队。
刚坐下不久,就看见挽着手走进来的秦舒雅和齐年。
她看到我先是一怔,但神色很快恢复如常。
倒是齐年,脸上的表情不算好看。
他主动上前:「你们也在这吃火锅呢?能一起吗?」
这话不是对我说的,而是看着沈芋说的。
沈芋抬眼看我,像是在征询我的意见。
秦舒雅此时正面露担心,眼神在她好不容易追到的男友和和沈芋中间来回打转。
我爽快同意,沈芋主动从对面坐到我身边,给小情侣腾位置。
9
齐年看着菜单问:「全牛油锅可以吗?」
秦舒雅笑着说:「都听你的。」
喜欢一个人真的会愿意改变自己的喜好。
无辣不欢的我愿意为了她饮食清淡。
她愿意为了齐年吃从前不能接受的辣锅。
我一阵发呆,旁边的沈芋用笔在我眼前晃,这才回过神来。
她侧头问我:「吃不吃肥牛?」
我点点头。
于是她划了两盘,随口说:「我也不知道男人能吃多少,点两盘够了吗?」
我有些不好意思说:「五盘把,这家分量不多。」
这家我从前常来,其实分量不少,但奈何我是肥牛消灭者。
她一脸震惊:「男人都像你这么能吃吗?好厉害。」
女孩子都是小鸟胃,之前秦舒雅就是,为了减肥一顿吃半拳头米饭,跟她们相比我确实算很能吃。
齐年闻言好奇地看着我:「你俩看起来还挺熟的。」
说来也奇怪,沈芋和我这才第二次见,交谈起来还真像认识了多年的朋友。
我总觉得她有种熟悉感。
秦舒雅突然接过话茬:「不熟,他俩之前都不认识。」
她的语气很冷,不似之前在齐年面前的装腔拿调。
沈芋本来正在低头专心点菜,听到这话抬起头来,好整以暇地盯着秦舒雅。
仿佛在打量我们之间的微妙的关系。
齐年立马转移话题,说:「我和沈芋还挺熟的,我俩之前一个社团的。」
「也不熟,没见过两次。」
齐年的笑僵硬在脸上,场面十分尴尬。
沈芋说话不留情面,秦舒雅看她也哪儿哪儿都不对付。
毕竟沈芋比她漂亮,还是她追了一年的男友追不到的校花,能看顺眼就怪了。
这个局面好奇怪。
毕竟场上的秦舒雅旁边坐着正派男友,对面坐着谈了一年的地下男友。
齐年旁边坐着新女友,对面坐着追不到的女神。
我埋头炫肥牛,不想参与到这尴尬的氛围中。
中途对面两人去洗手间,沈芋从包里再次掏出礼品盒递给我。
「陪你做完戏,还你。」
她不仅漂亮,还聪明。
一眼就能看穿我在做戏给秦舒雅看。
但我确实不想再看到那个礼品盒了,随口道:
「真送你了,我留着也没用,扔掉又怪可惜的。」
她笑了,也不再客气,说:「行吧,那以后我多请你吃几顿火锅还你人情。」
这就说到以后了?
看来沈芋也不是什么生人勿近的高岭之花,明明很爱交朋友。
我一边点头一边吃毛肚,只听见她忽地问我:
「你喜欢她?」
我以为自己已经掩饰得很好,却还是被她一眼看穿。
只好嘴硬:「没有的事。」
她葡萄般的大眼睛扑闪扑闪,倾身问道:「要不我帮你一把?」
10
「她旁边那个男的跟我表过白,我勾勾手指,他就会乖乖过来,你正好乘虚而入。」
这话听得我很不舒服,总觉得自己的人格受到了侮辱。
即使我仍处在因为这段感情结束得太过仓促的戒断反应中,但我也无比明白,不管从前她在我心中是多美好的存在,现在的她确实配不上我的爱。
换句话来说,就是清醒的恋爱脑。
我冷声道:「你别瞎说,人家有男朋友。」
「你也知道人家有男朋友啊。」
她坐正了身子,收敛笑意,神情严肃道:「放着那么多单身的你不喜欢,偏偏喜欢一个有男朋友的干嘛?」
沈芋这句话一下就开解了我。
是啊,女孩那么多,没必要耗在秦舒雅身上。
我诚挚地朝她点头表示赞同:「大美女,你说得对。」
她脸有些不寻常的红:「我其实也是...」
对面两人正好回来,终止了我们之间的话题。
她们之间的气氛很微妙,像是刚吵完架。
秦舒雅的眼眶有些红,要换从前我肯定心疼坏了,可现在内心毫无波澜。
齐年脸上的表情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她扯出一抹牵强的笑:「不好意思啊,还有点事,我们先走了。」
等她们走后,我又一个人狂炫了两盘肥牛。
沈芋在一旁咋舌:「以后你就是我的火锅搭子了啊。」
我吧唧吧唧嘴:「怎么说?」
「太能吃了,看你吃东西很有食欲。」
「……」
11
我和沈芋还真成了火锅搭子。
她说看我吃得多吃得香会很有食欲,我也一样。
毕竟她长得这么赏心悦目,我也吃得更多更香了。
这样的良性循环导致我俩每周都约好去外边搓两顿。
吃多了就发现,我俩确实是最佳拍档,点菜永远一拍即合。
偶尔我晚上有校选课,八九点才下课。
她就会在教学楼门口等我,引来众人围观。
子越打趣道:「不是吧哥们,沈芋这种天菜你也追得上?」
我矢口否认。
他若有所思地点头:「也是,齐年都追不上的人,这种天大的好事能落到你身上?」
我一拳揍在他背上,引得一声闷哼。
「不过我妹和他最近好像吵架了,俩人都不怎么说话。」
从前我俩也会吵架,大部分都是我主动求和。
这么费尽心思追来的男友,她应该会主动示好吧。
秦舒雅最近经常给我发消息,早安晚安吃饭了吗,频率比之前热恋期甚至还要高。
我说过好几次不要再给我发消息了,也无济于事。
最后我将她拉进黑名单,落了个清净。
这天和沈芋吃完火锅,已经快10点了。
时间太晚了,出于安全考虑,我提出送她回宿舍楼下。
她也不跟我客气,还让我给她拎包。
毕竟我俩现在也熟了,有时候吃着吃着还能拌几句嘴。
她嘴跟小钢炮似的,话密得有时一吃就是两三个小时。
我至今想不明白她怎么能得个高岭之花的名号。
到宿舍楼下时,我刚准备走人,被她一把拦下。
「那个,我有话想跟你说...」
她欲言又止,支支吾吾地不像平常。
我狐疑地偏头看她,昏暗的路灯下,她的脸颊和耳尖似乎浮出一抹难以察觉的红晕。
今天点的是中辣锅底啊,给这姑娘辣成这样了?
我向她投去同情的目光,大方道:「这有啥不好意思的,吃不了辣咱下次就点微辣,大丈夫这点风度还是有的。」
这下她的脸肉眼可见地更红了。
12
她闭上眼睛,一副即将英勇赴死的表情。
「段承礼,我...」
后面的声音被突然想起的铃声湮没。
我掏出手机,是秦舒雅打来的电话。
微信拉黑了,电话给忘了。
我挂断,抬眼文沈芋:「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
她像泄了气的皮球,摆摆手道:「没什么,我先上去了。」
我目送她进了宿舍大门,转身回家。
没想到会在我家楼下见到秦舒雅。
在一起这么久,每次都是我去她家楼下等她,给她送早餐送奶茶。
这可能是她第一次来我家楼下等我。
她总说被我爸妈看到不太好。
距离上次见面已经过去了快一个月。
她蹲在地上不知等了多久,模样可怜。
抬起头来时满脸泪痕,声音哽咽道:
「你怎么把我拉黑了?」
她最会拿捏我,哭一哭撒撒娇,我都拿她没办法。
可现在我只觉得这是她对我耍的小把戏。
我冷笑着反问她:
「你有男朋友,和我每天发消息合适吗?」
她语塞,不知如何回答,转了个弯又问我:
「你和那个沈芋是怎么回事?」
我不明白秦舒雅现在是什么意思。
过去的一年我被蒙在鼓里,沉浸在她带给我的虚假的美好中。
到最后才发现,我就像上不了场的替补队员。
明明在训练时比正式主力还要刻苦用功,但我上不了台面,也得不到掌声。
甚至我还要坐在场下为她们庆祝喝彩。
我还算是平静地接受了这一结果。
可秦舒雅却好像动摇了。
我斜眼睨她,语气不耐:「关你什么事?」
之前我从未用这种语气同她说过话,她气得眼眶有些发红:
「你别去招惹沈芋,你追不到她的,她有很多追求者,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够了!你凭什么去批判沈芋?她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吗?」
听到她说沈芋的不是,我下意思想出言维护。
「反倒是你秦舒雅,一边和我谈恋爱,一边倒追男人,现在追到手了又念着我的好了?你贱不贱啊?」
重话一出口,沈芋整个人呆愣在原地。
我推开她,准备上楼。
「段承礼,我后悔了。」
她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明显的哭腔,听得我脚步一顿。
但也只心软了一瞬间,下一秒我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13
沈芋很奇怪。
最近我的校选课上,总能见着她。
跟我约饭的频率也越来越勤。
偶尔坐在我后面,上着上着课就用笔戳我的背。
「中江路开了家很地道的川菜,下课去不去?」
我回头:「不吃不吃不吃!」
距离太近,她的呼吸扑在我脸上,温热清新。
我心脏猛地一跳,赶紧回头。
可上课的内容是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了。
脑子里只有近距离下她清澈的瞳孔和白皙细腻的肌肤。
子越看我走神,用手肘戳我:「不是,你跟她真有一腿啊?
「那个…我妹跟那男的分手了,她抽风了似的跟我说喜欢你。」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我,像是在期待我的回答。
他还不知道我们之前发生过的种种。
我叹了口气,说:「舒雅很好,可我只把她当妹妹,并不喜欢。」
时隔两个月,我们二人角色互换,现在轮到我说她只是我的妹妹了。
我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告诉秦舒雅。
刚下课我就被秦舒雅堵在教室门口。
她支开了子越,将我带到僻静的楼梯间。
眼眶红红的像只兔子。
「我哥说你不喜欢我,我不信。
「明明我们之前那么要好,你那么喜欢我,怎么可能突然就不喜欢了呢?
「和他在一起后我才后知后觉到,和你在一起一年,我心里的位置早就被你慢慢填满了。
「段哥,我们还能从头来过,还能跟从前一样幸福。」
秦舒雅知道我从前有多喜欢她,所以她肆无忌惮地挥霍着这份喜欢。
她甚至觉得我会在原地永远等着她。
可我不会,我觉得她不配。
说到动情处,她激动地想扑进我怀里。
我刚想用力推开,嗤笑她太把自己当回事时,楼梯上方传来一声轻笑。
很熟悉的声音。
沈芋从扶手上方探出脑袋,长发自然垂下,漫不经心地俯视着楼下。
「不好意思,实在听不下去了。
「这位...不知道叫什么的妹妹,你现在能放开我男朋友吗?」
14
沈芋今天画了很漂亮的妆,下个楼梯跟走T台似的。
衬得身边的秦舒雅黯淡无光。
她一把将我拉到她身侧,挽住我的手臂,亲密依偎。
她的体温传导到我的胳膊,连带着整个人都燥热起来。
秦舒雅不相信,红着眼问我:「她说的是真的吗?」
我心跳得很快,呼吸间全是她的香气,有些呆滞地点头。
沈芋个头本就比秦舒雅要高,挑衅地垂眸看她:
「我男朋友要陪我去吃饭了,你要去当电灯泡吗?」
我从没见过秦舒雅那么难过的模样,双眼失神,整个人都耷拉了下来。
她走时魂不守舍。
沈芋抬头看我,语气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
「你能耐啊段承礼,一大男人还推不开一小姑娘吗?就这么看着人家往你怀里钻?」
我想辩解什么,想说我刚准备推开的,不会让她真靠在我怀里的。
但我的视线完全被她略带怒气的漂亮脸蛋吸引,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只低头看她的眼睛,深邃又温柔,仿佛藏着亿万星辰。
子越说得对,沈芋的眼睛看条狗都深情。
差点就被她迷惑了,我狠狠摇头,企图把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脑子。
我见过沈芋身后太多的追求者,她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喜欢我?
却被她踮脚抚上我的脸,左瞧右看。
「怎么了?不舒服吗?脸这么红」
我摇头:「不是。」
她笑着说:「那我问你,我当你女朋友怎么样?」
15
沈芋成了我的女朋友。
而且是光明正大的那种。
子越知道后狂夸我争气。
「没想到啊段承礼,怪不得看不上我妹,沈芋这样的大美人摆在眼前,任谁选也会选她啊。」
我刚开始也是有些自卑在的。
可沈芋说:「你不是被PUA傻了吧?
「你长得不帅吗?是没钱吗?」
秦舒雅从没夸过我,她总说哪个朋友的男友多有钱,哪个同学的男友多帅气。
久而久之我也快忘了,明明我长得也有很多小姑娘喜欢,我家境也很优渥,只不过家里人美曰其名锻炼我,让我自食其力罢了。
沈芋让我知道,我很好,我值得,我配得上她。
在一起半个月后,我再次见到了她的朋友们。
上次在酒吧看不清脸的那群人。
几个女孩盯着我看了好几眼,好奇问她:
「这不是上次那个男的吗??」
「上次没看清脸,这次一看感觉好眼熟啊,感觉好像还在哪里见过他。」
其实我看沈芋,也觉得有些眼熟。
我问她:「咱们之前见过吗?」
她脸泛着不自然的红晕,并不正面回答,只夺过她人递过来的酒。
「要不别喝了?你今天不是开车来的吗?」
我摇摇头:「等下你来开不就好了。」
心里高兴,我来者不拒,一杯接着一杯。
喝到最后有一丝恍惚,越看沈芋越喜欢。
她看不下去了,义正言辞地拿走酒杯,架着我就往外走。
其实我不醉,可我想装醉。
那样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再靠近她一些。
车开到我家楼下时,我极不情愿下车,只好闭着眼装睡。
她也不催我,只轻柔地抚摸我的头发,嘟囔道:
「笨蛋,喝不了还要喝这么多。」
语气娇嗔,听得我心头一紧。
许是怕安全带勒得我不舒服,她弯腰贴近,替我解开。
手指触碰到我衣服下摆时,我猛地一睁眼,摁住她的手,和她四目相对。
灯光昏暗,气氛暧昧。
她红唇微启,想要说些什么。
我没给她这个机会,扣住她的后脑勺吻上去。
亲密缱绻。
她的手很软,嘴唇也很软。
我的心更是软得一塌糊涂。
16
一天晚上,我刚和沈芋道完晚安准备睡觉,子越的电话打来。
「段哥,你现在能过来一下吗?
「我妹现在在苏桥上,非说要见你,不然就要从这儿跳下去!」
他语气焦急,不像是假的。
为了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铁杆兄弟,我只得换衣出门。
最近秦舒雅经常逮着机会和我见面,不是让子越约我出去吃饭,就是上我家替她妈送东西。
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我和子越还是要做朋友的。
把话说开,对大家都好。
到桥上时,只看见半条腿跨在护栏上的秦舒雅。
哭花了妆,头发凌乱,不复从前精致得体的模样。
子越急得上蹿下跳,却又不敢靠近。
一靠近秦舒雅就歇斯底里大叫着说要跳下去。
可我太了解她了。
秦舒雅怕水,就算是真的寻死路也不会选择这么个死法。
子越从来没有慌成过这般模样,他红着眼睛问我:
「我妹一定要见你,你们之间到底怎么了?」
秦舒见我来了,崩溃地问:
「真的没机会了吗?没关系的段承礼,只要你和她分手,我们还能回到从前。」
我一边安抚她的情绪,一边眼神示意子越抓住时机将她拖下来。
耗了近一个小时后,秦舒雅也失去了力气。
趁她不注意,子越箭步向前,一把抱住了她的腰。
看着二人摔在地上,我有些心疼。
不是心疼秦舒雅,是心疼还惊魂未定的子越。
秦舒雅毕竟也不是真的想死,而是逼我出来见面,她顺势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子越稳定了情绪,这才开口问我:「你们俩之前谈过吗?」
我深呼一口气,同他讲了来龙去脉。
这是我第一次,将这件原本让我觉得很难过的事情开诚布公地说出来。
子越陷入长久的沉默。
秦舒雅边哭边嚷:
「为什么回不去了?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为什么比不上和她的几个月?」
错的人凭什么觉得一定会得到原谅。
我不理解。
我和子越将她抬到我的车上。
到他们家楼下时,子越双手钳制住想要拽我的秦舒雅,轻声道:
「段承礼,我们秦家对不住你,你放心,以后我不会再让她来打扰你的生活。
「咱俩还是铁哥们,成么?」
我笑着点头。
子越和我,是比亲兄弟还要亲的存在。
开车回到楼下时天已经蒙蒙亮,折腾了一整晚,我只想和沈芋抱怨一下有多累。
我掏出手机给她发了句「早安」。
「早安?」
「段承礼,我这么早来找你,想跟你一块去吃早餐,你呢?这个点出去干嘛了?」
17
我抬头,只见她冷着脸看我。
这副模样,怪不得从前被人叫冰山美人。
我解释道:「子越跟我说秦舒雅寻死觅活的,非让我过去。」
「她寻死觅活跟你有什么关系?」沈芋皱眉打断:
「她现在后悔是她咎由自取,你犯不着可怜她,谁她妈受害者去同情加害人的?」
我不再说话,心里觉得她说的颇有几分道理。
她絮絮叨叨半天,像头炸了毛的狮子狗。
感觉她比我还生气我的遭遇。
我上前,一把将她搂进怀里。
她身体一顿,下一秒手就环上我的腰间,声音也柔和许多:
「以后别管她了。」
我嗅着她的发丝,低声说好。
「沈芋,你怎么那么好。」
她紧紧回拥:「我当然好了,我们都很好。」
是啊,我们都很好。
我从来不认为自己好,是沈芋从一点点的小事告诉我,我替她选的发带眼光很好,我穿衣的品位很好,我吃饭的吃相很好,我头发发质很好……
再到夸我善良,夸我帅气,夸我上进,夸我是全天底下最好的男人。
渐渐地,我也开始确信,我是个很好的人。
当爱给了一个不值得的人时,别去怀疑自己。
因为对的人会在未来等着你。
18 沈芋
我很讨厌军训。
日头很晒,我皮肤本就娇嫩白皙,一晒脸上全是红晕,甚至还起疹脱皮。
配上宽松的军训服,看起来就是个土妞。
这也就算了,更重要的是能把我晒晕。
因为我动作不标准,被教官拉出大部队,让我自己先进行练习。
我在大太阳底下反复练习蹲起,一阵头晕目眩下,真的就晕倒了。
此时我们班的大部队在练习踢正步,踢开了好些距离。
我晕倒在滚烫的水泥地上,企盼大家能早些发现我。
没等来自己班的同学与教官,没想到来了另外一个男孩。
二话不说就将我一把扛起,吭哧吭哧往医务室跑。
阳光刺得我睁不开眼,瞧不清他的模样。
只能听见后面的人叫他:「段承礼!段承礼!」
我在医务室醒来。
他正坐在床边打盹,听见动静立马睁开了眼。
我小声开口:「那个…谢谢你啊。」
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没事儿,我也是想来医务室吹吹空调。」
其实我很想向他要个联系方式,但还没等我开口,他已经起身。
「你都醒了我就走了啊,溜太久了等下教官又得罚我俯卧撑。」
他就这么走了。
再后来,我也经常在学校看见他。
可他好像不认识我了,也不像别的男生一样会对我频频回头。
我一次次鼓起勇气,均以自己的胆怯告终。
在心中演绎了无数次的「嘿,你还记得我吗?」永远也没有机会再说出口。
因为他好像谈恋爱了。
每次当我在人群中一眼看到他,他的视线都会温柔地停留在另外一个女生身上。
那个女生我见过的,她送给一个叫齐年还是祁年的男生的蛋糕奶茶,最后都会出现在我桌上。
当然,我全都给扔进垃圾桶了。
我以为我们二人之间再无交集。
直到那天与室友聚会,身后传来搭讪的声音:
「美女,你是一个人吗?」
这种开场白我听过太多,下意识就是拒绝。
可他的声音听起来醉得厉害,我不禁回头。
是段承礼。
还好那晚他够醉,还好酒吧的灯光足够昏暗。
没有人能看见我亮起的眼睛。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