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句“爹”还被江宴说出了一些苦情的感觉,顿时营造出了一股妻离子散,儿子跋山涉水寻爹的故事。
再加上江宴面容俊朗,一看就招人喜欢,谁知竟然有这么凄惨的身世。
江宴看着两人时不时回头对自己扫射过来那同情的眼神,本想开口解释,到了嘴边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太阳正在头顶,几人都微微出了一层薄汗,男人拉着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把脸,想起什么转头说道:
“孩子,到了那片你可要小心!听说那一片儿可是有妖怪……”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旁边的妇人瞪了一眼,连忙制止他。
“去去去!别跟孩子乱说话!”
江宴倒是来了些好奇,仙界一直以来都是很多凡人的向往,甚至有不少的国主愿意炼丹求仙。但对于魔界所知道的还是很少,大多都是村民之间的传言。
仙界除妖时,都会设下结界,但若是传言哪里有了妖怪,还是会引起不少村民们的恐慌。
男人的话,被这么一堵,倒是有些不耐烦了起来,马车又往前走了几百米,他心里却还是痒痒的,忍不住接着说道:
“可不只是妖怪,我听说啊……那掌管着妖界的魔头可是也在那里!”
妇人这下彻底恼了,刚想捂着耳朵,又气不过,拍了他一下。
“你提那些青面獠牙的怪物多不吉利,小心晚上做了噩梦!”
男人仰头笑了起来,江宴也跟着笑,却听男人又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说道:
“那魔头可不是青面獠牙……”
他刚说完,就听到马车后少年的声音响起。
“那是什么模样?”
被他这么一问,男人只觉得只是年轻人好奇心重,把缰绳递给妇人,自己转过了身。
“大概是十年前,我在家里封尘的箱子里发现了一幅画,那画上的美人长发如丝,面容华贵,一双眼睛跟狐狸精似的!简直难辨雌雄啊!”
“后来我爹说,这是一个疯癫的书生给他的,说那画上画的就是平山那魔头……”
几人正说着,草头猛一个颠簸,男人赶紧转过身重新拉好缰绳,江宴看了眼头顶的太阳,索性在草车上躺了下来。
难辨雌雄,狐狸精……
这两个词组合到一起,怎么都不像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尊。
但若是真去想他的样子,倒还真没有头绪,他对这个人的了解实在是太少了,从那些小妖口中打听到的,也基本都是老魔尊的一些信息,不过是残暴、好色……
那这小魔尊怕是也好不到哪儿去。
此处到平山不过一日之久,虽然离得不远,但妇人因为今日白天谈论之事心里多少带了些害怕,倒也放弃了走夜路,三人便先找了一个破庙休息。
这破庙坐落在平山的后山处,江宴刚走进便闻到了一股浓烈的妖气,借着月光朝着北边望了一眼,已经是可以看到明显轮廓的山头。
眼下只要找到结界的入口便可。
他刚想动身,转头看着已经躺下准备入睡的两人,心里沉了沉,还是走了回来。
此处妖气浓重,又正是夜晚,他实在不忍将两人放在此处,还是等明早再走吧。
破庙里极其潮湿,再加上周围弥漫环绕的妖气,江宴这一晚怎么睡都不踏实,隐约觉得一阵冷意,立刻揉着眼坐了起来。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陌生的味道,他刚转过头,一阵风忽然从门口吹来,几片窗外的树叶正巧挂在了他耳朵上。
空气中的味道荡然无存,他一转头,却看到站在面前的那个身影,猛然吃了一惊。
面前那人身穿黑色长袍,一头黑发落在肩头,从身形看身高肩宽,只是一双漆黑的桃花眼宛如女人一般狭长深邃,面容白皙,有股淡淡的清冷,
莫名就让人想起了今日那男人所说的狐狸精。
江宴被这一幕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想召唤仙剑,却忽然想起仙尊的交代,把手放在了背后。
此处乃是平山脚下,兴许是哪个小妖路过此地……
两人就这么沉默地对视着,那男人一双眼漆黑浓烈,紧紧箍着他在他身上,身子却没动,依旧安静地站在那里。
江宴倒是算冷静,坐直了身体,沉声问他:“你是何人?到底想干什么?”
那人没动,反倒是几步走了过来,缓缓蹲下了身子,朝前伸了伸手,没等他躲开,手指精准地附上他的右脸,指腹仿佛刮了一下他的下巴,又迅速离开。
江宴缩了一下,末了看见他手心里放着一片树叶。
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却又觉得眼前猛然闪过一道白光,刺眼的他下意识就将头别了过去。
再侧眸,面前空无一人。
破庙里透进来了一些微光,天亮起得很快,不一会儿,远处便映起了朝霞。
江宴一颗悬着的心微微放下了,看了眼还在熟睡的两人,刚要走却觉得眼前划过了一道白色的东西。
他身子顿了顿,僵硬地回过头看向墙角。
破烂不堪的墙角处此刻却蹲着一只洁白的兔子,那兔子眼睛血红晶莹,毛茸茸地缩成一团,倘若在冬天还以为是一团雪球。
更诡异的是,此刻他的头上,却放着一片树叶。
江宴盯着那片树叶没动,想起刚才似梦非梦的那一幕,伸手将兔子抱了起来。
莫非刚才自己遇到的就是这兔子一瞬间幻化的人形?
那兔子小小的,也只有他手掌般,被他托起,那圆溜溜的眼睛便一动不动地盯着他,像是印证他刚才的猜想那般,忽然抬起前爪,在他脸颊上轻轻啄了一下。
江宴倒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地,再缓缓地,将兔子举起,接着——
忽然将脸埋了进去,猛地深吸一口气!!
这也太爽了吧!
平山处处是妖,结界内处处是魔。
可……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兔子妖哇!!
他抱着兔子一顿猛吸,又小心翼翼地将它揉了个遍,才依依不舍地将它放下来。
尽管魔界也有很多妖,但这兔子如此弱小,若是被其他妖吸取了精气还好,可他这模样很有可能就直接被吞入腹中,成了别人的餐食了。
江宴不舍地回头望了他一眼,整理了下便朝着后山的林子走去。
这林子树木极其粗壮,而且排列茂盛,走到林子中间几乎要遮天蔽日,除了透进来的光根本看不到周围的任何景色,更别说辨别方向。
他来之前已经看过地图,但等到真正走入这片密林之中,还是有些慌神。
结界就在这密林之中的某处,可他如今已经来来回回走了半晌,只觉得周围的几根树木好像刚才就已看到过几遍。
如此看来,这林子定然是受了结界的影响,若没有指引,便会在这林中一直打转。
“看来只有动用法术了……”
江宴吸了口气,刚准备念起法术寻出正确的方向,却忽然听到身后的草丛中一阵响动。
他朝后瞥了一眼,却愣在了原地。
刚才破庙之中的那只兔子,竟然一路跟了过来!
“你不能来这里!很危险……”
那兔子却好像是在避着少年一般,在他伸出手过来时忽然跳走,一蹦一蹦的,竟然在这林子中走了起来。
江宴刚追了几步,却忽然停下脚步,一双眼睛警惕地在林中张望着。
此处好像是新的地方。
他想起了什么,低头有些不可思议地望着同样停在自己面前的兔子,半晌才笑着,蹲下来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头。
“也对,你毕竟也是妖,应该对这里很熟……”
那兔子却像是听懂了他的话一样,抬起前爪在他的手心中依偎了一下,接着又向前跳去。
然而下一秒,一个黑影迅速穿过,漆黑的利爪如同狼一般猛然擒住了那圆滚滚的身体!
江宴瞳孔一缩,几步上前拔剑而出,却屏住呼吸僵在原地——
面前正站着一头饿狼,并且它的形态在逐渐变化。
沾着泥土的利爪,逐渐变化,成了人的手臂,而那弓起的身体也逐渐地站直,不一会儿变化成了人的形态。
是狼妖。
那狼妖一双眼睛细长,眼尾上瞭,看上去颇有股凶神恶煞的模样,头发蓬松坚硬,漆黑的散落在肩头。
只是那双手中还死死的握着雪白的一团,此刻根本不理会江宴,仰头张开,满嘴獠牙,举着兔子就要往嘴里送——
“住手!”
江宴身轻如燕,不过数秒就到达了他的身边,锋利的剑刃离那狼妖的喉咙不过一拳之隔,甚至他只要动一下,就可以随时割开他喉咙的动脉。
一时间空气都凝固了起来,针锋相对的气场不相上下,四处都弥漫着紧张的氛围。
狼妖对上少年漆黑的眼眸,看着里面浮沉的怒意歪了歪头,刚要咧嘴,那剑刃便又往前深了几分,逼得他立刻皱起了眉,眼底浮现出一丝杀意。
“猎物,”他抬起头,一字一句说道:
“谁先抓到,是谁的。”
“这不是猎物。”
江宴不跟他废话,剑在手中一旋便让那狼妖下的后退了几步,另一只手连忙去接,稳稳当当的将那兔子收在了掌心之中。
兔兔那么可爱,怎么可以吃兔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