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星火漫卷之中,她看到那人穿着一袭干净的白衣,闯入了自己原本脏乱不堪的视线中。
修长白皙的手揽在她的肩头,而后飞身将她带离了这边火海。
“咳咳咳!”她的双脚忽然又站在了地面上,小脸已经被熏得黢黑,胳膊上也有被烧伤的痕迹。
马上就要成功了,怎么偏偏这个时候冒出来一个人?
她揉了揉眼睛,却感到更加刺痛了,便勉强睁开一个小缝,想看看这把她抱出来的到底是谁。
仔细点看,这人的衣服也没那么干净了。
恍惚间,她见着跟前的人对她笑了笑,可那笑容似乎并没有带着善意,反而戏谑极了。
这是一张她从未见过的脸,他手中没有拿任何兵器,可却站在一众兵卒的前面,正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难道……他是这群人的首领?可他却并没有穿戴盔甲。
在那些面目狰狞,凶神恶煞的人中间,他似乎显得格格不入。
“哈哈哈!将军,难不成你看上了这小丫头?”有人发出了狞笑,语气中尽是轻蔑。
果然,她猜对了,可为什么这人要将她救出来?难道嫌她死的不够惨,想再折磨她一番么?
“咳咳咳!”她又咳了几声,眼睛的疼痛感也缓和了不少,便完全睁开了双目,那人的脸也足够清晰的映入眼帘。
没想到这敌军的首领竟然还长得不错,明明被人称之为将军,却顶多算是个军师的样子,容貌俊美,墨发如瀑,衣装整齐,可惜人面兽心。
“你想干什么?”她警惕的抬头看着这人,声音已经有些嘶哑。
他斜了斜嘴角,语气极为轻佻道:“你倒是会耍小聪明,想到把此处一把火烧了,可惜了……聪明反被聪明误,你们都活不了。”
眼见着火势越来越凶猛,她知道,无论是子邺的军队浇灭大火还是换一条路再走,都必定会耽误不少时间,她就不信这些人能那么快就把火给灭了。
“嘶——”她捂着被灼伤的手臂,即使承受着钻心之痛,还是咬着牙,傲气道:“既然如此,为何还要将我从火堆里拉出来?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你快点,别耽误我去找阎王爷吃饭。”
这人嗤笑出声,又上上下下把她打量了一番,眼中充满了危险的气息,“杀了你岂不是太可惜,我的将士们正愁没有美人作伴,寂寞的很呢!”
虽然她已经想到他会这么说,但听到后还是怒火中烧,干脆大骂道:“混蛋!你敢动我一下,我就把你碎尸万段!”
他挑了挑眉毛,“个子不大,口气还不小。”
说完,他又转过身,对着那些兵卒们说:“你们谁能驾驭得了这泼辣的小娘子?便把她领回去吧!”
“我!我!”
“将军!让我来!”
士兵们个个露出猥琐的表情,目光开始在她身上游移,令人恶心至极。
她握紧了拳头,见这人转身不再看她,便企图再次转身投入火海,谁知才跑了两步,就被他又抓了回来。
此时她被擒着手腕,怎么挣脱都无济于事。
而这心思毒辣的男人故意将她拉近,正俯视着她,仿佛很是享受她挣扎的样子。
感受到他逼人的气息,她安生下来,绝望的闭上了眼睛,苦笑道:“将军何必将时间浪费到我这么一个小女子身上,我如今是想死也不能了?”
“哦,”他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你提醒我了,是该继续做正事了。”
后面的士兵们又沸腾起来,争抢着要将她占为己有。
然后他们的将军却突然冷下脸,阴沉道:“怎么?本座说个客套话,你们还当真了?就算是要享用,也该本座先来才是。”
此话一出,那些士兵立马收了声,不敢再嚷嚷。
接着他拉着她过去,从马鞍上抽出来一根绳子,将她两只手绑在一起,又将绳子的另一头栓到马上。
真是一失足成万骨灰,她怎么也没想到子邺的军队中有这么一个心理变态的将军,她都要死了,他还偏要将她救回来,然后再折磨她?
眼中再次升腾起热气,她感到绝望、心如死灰。
为何上天要如此捉弄她?若是方才直接冲进火里,不带一丝犹豫,事情是不是就不会变成这样了?
现在再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这人很快又骑上一匹新的马,也不管翻倒在地的那只,便号令道:“改道!既然这小娘子都把自己赔给本座了,本座怎么也得多给那些人一点逃跑的时间。”
她狠狠的瞪着他,问道:“木家人呢?”
“木家人?你是说这里的县令那一家么?”他回答的漫不经心,“死了,大概……在你放这把火之前就死了吧!怎么?难道你是?”
死了?
她的双脚一软,差点瘫倒在在地上,心肺就像被撕裂了一般,而脑海里不断浮现出木银风和木夫人的脸。
他们似乎在对着自己笑,而木夫人慈爱的抱着她哄她睡觉的那一幕,仿佛就在昨天似的。
可他们竟然就这么死了?
原来悲伤到了极点,是哭不出来的,原来痛失亲人是这么个滋味,原来妖也会有心……
然而没等她反应过来,自己就被这马拉着走了。
顿时,她像是完全没了生气似的,只剩下一副行尸走肉,并且隔离了外面的一切。
脑中的嗡鸣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逐渐使她再听不见任何声音。
就这样浑浑噩噩的被拖着走了很久,走过已沦为一片废墟的街道,走过那些高高矮矮的房屋,视线被鲜红色覆盖,满目疮痍。
人们死亡的样子是那般痛苦,又那般视死如归。
不知为何,她在这样绝望的时刻竟然蓦地想起了云归……说好的七年之约呢?她都要生不如死了,他怎么还未出现?
原来这一切,都是一个幌子。
都说神仙飞升必要历一次劫,可她不是神仙,也没想过飞升,怎么就要经历瓷板劫难呢?家破人亡,兄妹离散,呵呵……
原来做人不止有喜乐,更有悲欢,那她宁愿从始至终都没有做过人。
若她此时还是一只葫芦精,那该多逍遥快活?
不,既然她做了这十几年的人,那这些人带给她的灾祸,她一定要如数奉还!
想着,她的脸色突然由死气沉沉变成无尽的怒火与怨恨。
如果上天能给她机会,她一定要杀光这些丑陋的人,为她在人间的父母,为七藤县死去的人们报仇。
虽然她深谙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的道理,也明白改朝换代是常事,可这些人只会无尽的屠杀,他们根本不配管辖人界。
若这样的人一统了天下,岂不比妖魔更加可怕?
“哼!”那道貌岸然的小人坐在马上,十分惬意的看着她,道:“你现在是不是想杀了我?可你不能,你只能任人宰割,只能变成我的奴隶。”
她扭过头,不屑于看他,也不屑于再跟他浪费口舌。
他又挑衅道:“不要这么不高兴嘛!你看,不是也有人活了下来么?只要他们肯投降,我就会留他们一命,毕竟我们也需要一批做事的奴隶不是么?”
确实是有一些人还活着,可他们也几乎生不如死。
……
她就这样被押着,与子邺的军队出了七藤县,而后一直北上,好在一路上都没有碰到逃走的县民。
入夜后,子邺军队就地安营扎寨,而她和一些被俘虏的人自然只能睡在外面的地上。
那白衣男子忽然走过来,扔给她一把短匕首,笑道:“也算我还心疼你,别被那些人给欺负了。”
她轻蔑的看了他一眼,依旧不做声。
“不过……”他又说,“别想逃跑,你知道无论你跑多远,我都有的是法子把你抓回来。”
逃跑?这倒是提醒了她,那把匕首足矣能割断她手上的绳子……可她还是得谨慎点好,毕竟这男人的能耐她也不是没见识过。
或许……这人是在故意引她落入什么陷阱,好满足他病态扭曲的欲望。
她又在心里狠狠的骂了他无数句,若是她能够恢复妖身,第一件事就是将这人的精气给吸光,好解了她的心头只恨!
“好了,我走了,小美人。”说完最后一句话,他又玩味的看了她一眼,才转身回了营帐。
月光逐渐被云层隐去,天空阴沉的可怕。
人们逐渐睡去,她却依然毫无困意,只等着伺机逃走。
又过了一会儿,忽然有一个人影往这边走了过来,她握紧手中的匕首,心跳也紧张起来。
果然是禽兽,还真的被那人说中了,不知是哪个士兵夜里不老实想要过来欺负她。
她暗下狠心,若这士兵敢动她一下,她一定将匕首插入他的心脏。
虽然这么想着,可还是有些害怕的,于是有深吸了一口气,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
人影越来越近了,因为天色太黑,她怎么也看不清那人的脸。
而后那人突然加快了速度,走到她跟前,小声说道:“嘘——水水,是我。”
清明?
那张熟悉的脸终于清晰起来,她又惊又喜,惊的是清明竟然在这里,喜的自然事清明还活着。
这简直是对她来说最大的安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