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国师府,似乎热闹的很。
木清楹打开窗子,便看见有几个丫鬟小厮来来回回走着,在布置着什么。
若是普通的宴会,应当不会连偏院也忙着准备的,看来国师府这几日是有大事要发生,又或者……又是司惑的一个阴谋诡计。
然而这些丫鬟小厮们,都是一副大大方方的样子,若是阴谋诡计,也该避着木清楹和白敛才对。
不知道司惑打的到底是什么如意算盘。
天完全黑下去之后,那些下人们便都停止了工作,只留下几个等着传唤的。
木清楹探出头,只能从高挺的树木中间看到半个月亮,明日便是十五了,她不禁感叹起时间过得飞快。
“白敛。”
“嗯。”
夜晚太过安静,所以两人对话的声音也都是轻轻的。
木清楹撑着下巴,望月沉思起来,“你说我身体里这股力量到底是什么?又从何而来?难道是这具躯体天生自带的?”
说完,木清楹又摇了摇头,自己否定自己道:“不对,公子说了,原本的木水水已经死了,是因为我阴差阳错附了身,这躯体才得已保存至今,若是肉身的缘故,为何当时没有保护它最初的主人呢?”
然而公子上次回云间坞只待了不多时便又匆匆忙忙的走了,也没能解答她的疑惑。
“这偌大的天都,公子究竟在何处啊!”木清楹最后长叹了一声,便将窗户关上了。
良久没听到白敛的声音,她转过身去看,却发现他已经安安静静的躺在地上,睡着了。
木清楹无奈的笑了笑,在屋里又找了一床被子来,轻手轻脚的给白敛盖上,小声的自言自语了句:“倒是睡的挺快。”
她这好像还是第一次看到白敛睡着的样子。
他的面庞还是和醒着的时候一样,基本不做什么表情,安静极了,就连呼吸声,木清楹也听不到。
她倒还真有些好奇了,周围这么安静,都听不到白敛的呼吸声,难道他根本就不用呼吸么?是练了是那么龟息大法?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木清楹慢慢探着脑袋凑了过去。
这张脸,果然是好看的紧,就算是木清楹日日看,也看不腻,都说美人在骨不在皮,可白敛却两样都占了优势,就连她一个女子都要看了都要艳羡。
谁知她还没有把耳朵移近,这地上的睡美人忽然睁开了双眼。
顿时四目相对,木清楹感到浑身一片僵硬。
“你,你原来还没有,睡,睡着啊?”或许是没有立刻反应过来,木清楹此时依旧离白敛很近。
直到那双眼睛看得她发慌了,她才猛地弹开,而后索性往床上一倒,把脑袋扎进棉被里去,嘟嘟囔囔的说:“我只是好奇你的呼吸为什么那么轻,轻到我都离得那么近了,还是感受不到。”
她倒是诚实。
良久,她都没有听见回音,于是掀开被子的一个角,偷偷摸摸的往外看了一眼。
白敛竟然又睡着了。
不过谁知道他到底是真的睡了,还是假的睡了。
困意席卷上来,木清楹打了个无声的哈欠,眼皮便开始不听使唤的耷拉了,不一会儿,她也进入了梦乡。
翌日一大早,司惑便派人来请木清楹和白敛了,说是……他的女儿今日大婚,想邀他们二人去喝个喜酒。
“大婚?”
木清楹一下子清醒过来,国师的女儿成亲,国师的女儿要嫁的人,那不就是……清明?
她只感觉到,自己的耳朵好像“嗡”的一声就炸开了,接着好一会儿,都听不到周围人的声音。
这么快?清明便要成亲了,而且好巧不巧,就被她赶上了。
莫不是司惑献殷勤请她住进国师府,就是为了让她参加婚宴的吧?
“姑娘?姑娘?大人请你们到前院,若你们已经收拾妥当,就跟着奴婢去前院吧!”
“啊?哦,好,那就有劳你了。”
其实她若是不想去,大可以用很多理由来回绝搪塞,可她却忽然很想去看看清明大婚的场面,也很想看看清明穿着大红色婚服的样子。
或许也只有这样,她才能真的死了这条心。
“白少侠,木姑娘,我们走吧。”
国师府办喜事,自然是宾客如云,刚走到前院,木清楹就听到有人在报哪哪哪家送了什么什么贺礼,总之听着名字便觉得那些礼物都价格不菲。
能和国师府攀上关系的,要么就是有钱,要么就是有权,他们若是没准备个像样点的贺礼,怕是也不好意思过来。
在七藤乡时,木清楹也看过不少人家举办婚礼,不过却是第一次见到场面如此大的,毕竟他司惑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而出嫁的,还是他的女儿。
像她这样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自然只能站在角落里。
而今日这一对新人,则如众星捧月般,在众人的注视下,拜天地。
他们的婚服并不是大红色,而是黑色,从内而外,由浅到深,一派雍容华贵,衣袍上由金丝绣成的鸳鸯栩栩如生。
新娘子也没有盖红盖头,只是两只芊芊玉手轻捏着一把团扇挡在脸前,虽看不到她此时的神情,但想来一定是面若桃花,双颊泛着微红的。
新婚的女子,大抵都是如此吧!除非是嫁给了不想嫁的人。
听说今日他们成亲的队伍整整绕了一大圈,可谓是锣鼓喧天,大张旗鼓,木清楹自然没有去看,否则也不会是听说了。
司惑一个人高坐在主位,看来他的妻子已经不在了,甚至连一个妾都没有。
“一拜天地——”
清明与司珞月一同转身,可却只有司珞月一个人弯了身。
尽管木清楹所在的位置已经足够不显眼,清明还是看见了她,且是第一眼,就才人群中看到了她。
两人四目相视,仅仅一瞬,木清楹便低下了头去。
这种感觉还真是奇怪,慌张,郁闷,却好像并没有太伤心,是因为她对清明的爱还不够深么?还是因为她的承受能力太强大?
“清明?”司珞月小声叫了他一句。
清明便忙也弯了身子。
方才那一瞬,他从震惊,转变为失落,最后却只能麻木。
她为什么会来?难道司惑已经发现了他们两人的关系,故意将她找来的?是为了试探他?总之在这个时刻,一点差错都不能有,否则不仅是他自己,还有木清楹,也要跟着受牵连。
想着,清明敛起眼底的那片落寞,换上笑容。
这笑容,明明是虚假的,可他的演技却炉火纯青,让人看不出来破绽。
“二拜高堂——”
木清楹感到脑中一阵嗡鸣,她开始后悔为什么要来这个地方,难道偏偏要清明看到自己才甘心么?
一旁的白敛倒是根本无心观赏这场盛大的婚礼,只时时刻刻关切着木清楹。
“夫妻对拜——”
“礼成——”
木清楹实在待不下去了,她转身直朝着门口走去。
白敛也紧随其上。
此刻的司珞月自然是无比喜悦的,她终于嫁给了自己想嫁的人,即使这个人是被逼无奈又如何,即使这个人心里还有别的女子又如何,只要他能永远留在她的身边,她总有办法让他心甘情愿的。
于是司珞月又忍不住在扇子后面看了他一眼,带着笑意。
当清明再次有意无意的往木清楹原先所在的角落里看过去的时候,那里已经没了她的身影。
清明苦笑,可就连苦笑,也只能憋在心里。
木清楹走的很快,她甚至想让自己淹没在风里,因为此刻的她很乱,乱到一想事情就头疼。
没想到自己不远千里来找自己喜欢的人,却亲眼目睹了那人与别的女子成婚,这可真是一件可悲又可笑的事情。
或许她应该挤出几滴眼泪来表达自己的情绪的,就像话本里那样,可是她又实在挤不出来。
这种感觉,极其矛盾,又让人困惑。
按理说,自己没有被这些事情左右,应该开心才对。然而她现在既不高兴,也没有多难过,只是生气,生的还是自己的气。
“白敛。”木清楹突然停住,“你有喜欢的人么?”
白敛顿了顿,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木清楹又问:“若你喜欢的人和别人成亲了,你会如何?”
白敛轻声道:“不知道。”
“不知道?自己痛失所爱,应该会很伤心吧,如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伤心,是为什么呢?难道是因为……”
“是因为我不够喜欢他么?”
最后一句,木清楹直接用了“我”,而不再是假装用旁观者的视角。
“还是因为,我根本是没心没肺?”
“嗯。”
“嗯?”
木清楹转过头去,对于白敛能作出这样的反应还是很震惊的,“你是在同意我说的哪一句话?是我不够喜欢他?还是没心没肺?”
然而白敛却没有回答,只说道:“不早了,回去休息吧。”而后走在了木清楹的前面。
他想,或许自己是想要两句话都赞成。
“虽然我也不是什么贪嘴的人,但是晚饭不吃的话会饿的,不吃白不吃,要不然我去酒席上带回来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