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卢的那三个铺子,只有那个卖笔墨纸砚的铺子在繁华点的街道,由沈观山打理着。其他两个铺子都在老井街,那是临安城有名的穷人聚集的地方。
沈春意在他那三个铺子对面或旁边各开了一个跟他类型差不多的铺子,就是为了挤兑他的生意。
沈卢那个卖吃食的铺子是卖凉拌肉的,就是将鸡鸭或猪肉煮熟了,放上些酱油醋水蒜汁拌匀,滋味弄的足足的,买够十个铜板的凉拌肉还赠两个杂面大馒头,生意很不错。
这里虽然穷人多,但是大多都是出力气干活的,楚家在临安城也开了很大的人力车行,那些拉人力车的最爱来这里吃饭,花上十个铜板买上几片肉,夹在馒头里,这顿饭也就吃饱了。一顿饭只需十个铜板,既能吃饱就又能吃到肉味儿,着实不错了。
沈春意去看了一次就知道,沈卢开这家店是费了心思的,别看这小小的一家店,卖的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还是面对穷人的,但是这家店可一点也不少给他挣银子。
沈春意把店开在这里,也没想着卖什么高端的食物,直接弄了一个十文自助餐馆。主菜是卤猪下水,再配上大葱炒豆腐和其它几样时令小炒,大骨萝卜汤全天供应,主食有馒头和大米饭。
这个店刚开起来的时候,好多人还不信,难道我只给十个铜板,只吃荤菜也给吃饱吗?那店家不就亏死了?
可后来有胆大的试了试,一顿饭只吃了猪下水,连口汤都没喝,吃了个肚儿圆人家也只收了十个铜板,就没有人再质疑这个问题了。
但是第二天那人就不这样吃了,那卤的猪肠子猪肚确实好吃,但是滋味太足,一下午他渴的净找水喝了,喝完就找地儿撒尿,连生意都耽误了不少。
这家自助餐馆开起来后,沈卢那就没什么人了,其实沈春意这家店也不亏钱,猪下水可比猪肉便宜多了,豆腐成本也不高,其他的菜也都是应季的便宜菜。
沈卢也想着照猫画虎,但是他怎么试也不能把猪下水的腥臊味儿去掉,更做不出那种味道,只好放弃了。
沈卢那家布店也在这条街上,由章家给他供货,由于面向的都是穷人,所以店里以粗布麻葛为主,只有少量的棉布和丝绸。
沈春意开的平价布行就在沈卢那家布店的旁边,只是规模大了很多,除了粗布麻葛之外,这里主要卖棉布。只是这棉布花色都是前几年流行过的花色,有的还是被水泡过或者染色不均匀的一些瑕疵布,但是这些棉布卖的很便宜,比粗麻布也贵不了多少。除了这些以外店里也卖丝绸,但是丝绸都是大红的,只能婚宴上用。
但就是这样一家布行,不仅让沈卢的布店没了生意,甚至让这贫民区大部分的布店的客流都大大减少。但是这家店沈春意确实不赚钱的,也就堪堪维持着不赔钱。
平价布行最吸引人的就是那些棉布了,这些贫苦的人们才不在乎什么时兴不时兴的,也不在乎有没有被水泡过或者染色不匀,价钱便宜穿着舒服才是最重要的。
他们都是从一睁眼就要干活的人,麻葛的衣服有多磨人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自己遭这个罪就行了,看着家里的孩子被磨破磨粗的皮肤实在不忍心,所以碰上这样的棉布总会多买一些,怎么也得让孩子穿上一身舒服的衣服。而且来这个店里就算买粗布麻布,店家也会送一些碎棉布,嘱咐他们做衣服时缝在容易摩擦到的地方,会舒服很多,这样的店谁不爱来呢。
临安城的大部分穷人们终其一生,只会在一个场合穿丝绸做的衣服,那就是婚宴上,所以沈春意的这家店里丝绸只有红色的,还把价格压到了最低。
其他布店的掌柜都纳闷儿,这平价布行哪来的那么多过时的布,还有瑕疵布?其实谁都不知道,这是沈春意故意做的,就是为了让穷人也穿得上一身棉布衣服。要是好端端的棉布非得压价卖,那就扰乱市场了,所以她总是故意的染过时的花色或染坏一匹布,来补充平价布行的货源,这也是她这家店生意好却不赚钱的原因。
至于沈观山打理的那家卖笔墨纸砚的铺子,沈春意倒没费什么心思,只是照样在旁边又开了一家,嘱咐掌柜的讲究诚信,价格公道就行了。
沈观山是什么脾气呢,刚钓到一条鱼,就恨不得开鱼塘,刚种下一棵树恨不得明年就得个果园,不能踏踏实实的做生意,早晚都要玩完。
当三个铺子同时遭遇强大的竞争对手时,沈卢也不得不多想,是不是有人针对他?
沈春意做这些也没瞒着藏着,所以他稍稍打听,也就知道了针对他的是谁,只是他想不通沈春意为什么会这样做,因为自他们回来,两家一直相安无事不是吗。
直到那天沈观天一身脏污的从郭家回来,沈卢才知道,原来那天在花鸟铺碰到的那个孩子竟然是沈观海的那个遗腹子,再想到沈春意对他做的一切,也就不觉得奇怪了。
沈观天那天在郭家的事外边传的很快,吃席面吃到撑坏肚子,要用泻药才行,这是也不是没有,但是稀罕。就算吃撑了人家也是悄悄的消食,没有人这样大张旗鼓的丢人现眼的。
沈卢为这事狠狠的骂了沈孙氏和沈何氏一顿,就连章秀秀也受了连累。在家好好的教了沈观天几天,就让沈孙氏带着去沈家大宅,说一是让沈观天为了那天八哥的事跟藏冬道歉,二是为了感谢润夏在宴席上提议请大夫的事。
“谢什么谢,我看那丫头就是没安好心,不请大夫悄悄回来了也不会丢这么大人!”沈孙氏没好气的说道。
“你懂什么,这是借着这个由头缓和关系,观天抓了藏冬一把,三个店铺就都快黄了,这样下去怎么能行!”沈卢说道。
“什么?他们竟敢这样做?老头子,要我说我们不用怕他们,他们既然还姓着沈,就还是我们老沈家的人,敢忤逆我们,去衙门告他们不孝!”沈孙氏恨声说道。
“你想去告就告吧!看看衙门敢不敢接?我看你是忘了我们怎么从沈家大宅出来的了?”沈卢瞥了她一眼说道。
“皇上是把我们赶出来了,但是沈春意那小贱人立功,皇上还封了我诰命呢?这还不是承认我们是一家人?既然皇上都说我们是一家人,之前的那些就都不算了,他们就得好好孝顺我们!”沈孙氏嘴硬道。
“你真以为那个诰命是因为沈春意的功劳?还不是我们继祖……”沈卢说道一半,自知说漏嘴了,赶紧收了话头。
“继祖?这跟继祖有什么关系?继祖不是在战场上失踪了吗?”沈孙氏忙问。
“咳咳……我没说继祖,你听错了,总之我们现在最好能和他们缓和关系,不然你这每天的燕窝可供应不上了。”沈卢说道,沈孙氏不知从哪听的,吃燕窝能变年轻,看着翦娘那张嫩脸,就闹着要吃燕窝。沈卢为了让她同意那次去郭家带上沈观天,就同意了。
“那我跑一趟吧,我有这诰命身份,去了他们就得见我。”沈孙氏不情愿中又带了几分得意说道。
知道了沈孙氏要带着沈观天去沈家大宅,章秀秀赶忙把沈继业和章秀臣也带了来,让沈孙氏带着一起去,还准备了厚礼。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她在安州城卖毒布匹的事在临安传的沸沸扬扬的,章家的生意顿时一落千丈。她一直想让沈家大宅这些当事人帮她说两句好话,说此事已经很好的解决,但是一直进不了沈家大宅的门。那个高洁和高亮已经彻底背叛她了,别说为她说两句好话了,不落井下石都是好的。
所以一听说要去沈家大宅她就把儿子塞了过来,小孩子什么都不懂,总不能不让进门吧,而且她已经教了沈继业好好的哄着藏冬,孩子的关系好了,大人也就好说话了。
至于让章秀臣去,是因为那天她在郭家宴席上看见了润夏,觉得才貌俱佳的润夏和章秀臣实在是太般配了。
虽然两家的身份差了些,但是织女都能看上牛郎,公主都能看上乞丐,他的弟弟长的不错,还是读过书的,好女怕男缠,费些功夫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正好借着这事儿让章秀臣断了对高洁的念想,她养了高洁这些年,都没看出她有这般的心机,自己的弟弟是个直心眼的,可掌控不了她。
而且章家现在虽然不敢动在沈家大宅庇佑下的高家姐弟,但是若以后她得势了,必不会放过那姐弟俩的!
章秀秀以一根金簪为代价,让沈孙氏同意了这件事。
但是无论是沈卢还是章秀秀都下错了这步棋,让沈孙氏带着沈观天去求和,那就相当于派个好战分子去和敌国谈判,擦枪走火那都是小事,不引来一场大战都是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