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妆是件繁琐的事情,沈春意开始神游,那些金子是怎么来的?是皇上放到父亲这里的?不对,虽然都是金条金饼金元宝,但是明显规格不一样。国库出来的金银都是有规制的。
那就是父亲替皇上收上来的?这丹阳郡是大苍国的富庶之地,盐政、漕运,水利都是最能藏污纳垢的地方。父亲从盐运使升到巡抚,掌着实权,送银子的不计其数。水至清则无鱼,在官场上永远不能独善其身,有些银子不能收,有些却不得不收,不然即便官至巡抚,也有被孤立和架空的危险。
这些道理父亲懂,皇上这个帝王肯定更懂,那些银子与其养了贪官,不如收到自己人手里,等国家需要这些银子时,那些贪官可不会拿出自己腰包里的银子。
也许父亲真是为皇上办事的人,那些银子的来路皇上也都是知晓并允许的。可当初倭患闹得那么厉害,皇上都没动这笔银子,那为什现在把这些银子运走了,难道北地的形式比倭寇来犯时的东边还要严重?
“啊!”沈春意发出一声惊呼。
“怎么了?怎么了?”已经去外边招呼客人的母亲赶紧进来了。
沈春意摆摆手,对母亲说:“无妨。”
又转头对那个白脸妇人指着自己的眉毛说:“自然最美,不用修的那么细。”
母亲知道了原因,却没有心软,轻轻抚了抚沈春意的后背,“意儿别闹,今天是你重要的日子,不得出差错。”
沈春意微微点头,想着明天就叫人把修眉刀做出来,还要拿到百货商行去卖,把天下女子都从拔眉毛里解脱出来。
后来又是扑粉抹红,戴首饰。沈春意戴的首饰是润夏亲自做出来的,母亲本来嫌不够精致华贵,可是沈春意坚持要戴。
最后再由不言不语将衣服整理好,沈春意只看见了众人眼里的惊艳,还没来得及看看镜子里的自己,就被众人拥了出去。
隔着珠帘往外看去,大堂里已经站满了人,有沈春意认识的,有沈春意看着脸熟的,也有沈春意从来没见过的。
开礼的人是外祖父,沈春意还从没见外祖父穿的那样正式过。楚夫人身穿一身紫色朝服,仪态端庄的坐在一个显眼的位子上,她是今天仪式上的正宾。郭夫人没有穿朝服,但也衣着华贵正式,郭夫人和母亲已经是至交,这次的赞者就由郭夫人担任了。
仪式开始了,外祖父先起身致辞,然后将沈春意请了出来。
郭夫人先走出来,等洗好了手,就在西阶站定。沈春意走到场地中央,面向南,向观礼宾客行揖礼。然后面向西跪坐在笄者席上。郭夫人为沈春意梳头,然后把梳子放到席子南边。
接下来楚夫人先起身,母亲随后起身相陪。楚夫人于东阶下盥洗手,再拭干。与母亲相互揖让后又自归位就坐。
沈春意转向东正坐,担任有司的清清奉上罗帕和发笄,楚夫人走到沈春意面前,高声吟颂祝辞:“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然后跪坐下在席子上为沈春意梳头加笄,然后起身,回到原位。郭夫人为沈春意象征性地正笄。沈春意起身,来的宾客对沈春意作揖祝贺。沈春意又回到东房,郭夫人从清清手中取过衣服,陪着沈春意去房内更换与头上的发簪相配套的素衣襦裙。
沈春意身穿襦裙出房后,先向来宾展示。然后面向母亲和外祖父,行正规拜礼。这只是第一次拜,表示感念父母养育之恩。
然后沈春意又面向东正坐,楚夫人再洗手,回到位置上。清清奉上发钗,楚夫人接过,走到沈春意面前,高声吟颂祝辞:“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郭夫人为沈春意去下发笄。楚夫人再次跪坐在席子上,为沈春意簪上发钗,然后起身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郭夫人帮沈春意象征性地正发钗。众宾客又向沈春意作揖祝贺。沈春意回到东房,郭夫人从清清那取衣陪着沈春意,去房内更换与头上发钗相配套的曲裾深衣。
沈春意又身穿深衣出来向来宾展示。然后面向楚夫人,行正规拜礼。这是第二次拜,这次是表示对师长和前辈的尊敬。
接下来沈春意再次面向东正坐,楚夫人再洗手,接过清清奉上的钗冠,走到沈春意面前,高声吟颂祝辞曰:“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郭夫人为笄者去发钗。楚夫人为沈春意加钗冠,然后起身复位,郭夫人帮笄者正冠。宾客们向沈春意作揖祝贺。沈春意再次回到东房,在郭夫人的帮助下,去房内更换与头上钗冠相配套的大袖长裙礼服。
沈春意身穿大袖礼服、钗冠出房后,向来宾展示。然后面向挂图,行正规拜礼,这是第三次拜,这次是表示传承文明报效祖国的决心。
清清等人撤去笄礼的陈设,在西阶位置摆好醴酒席。楚夫人揖礼请沈春意入席。沈春意于是站到席的西侧,面向南。
楚夫人向着西边,郭夫人奉上酒,沈春意转向北,楚夫人接过醴酒,走到沈春意席前,面向沈春意,念祝辞曰:“甘醴惟厚,嘉荐令芳。拜受祭之,以定尔祥。承天之休,寿考不忘。”沈春意行拜礼,接过醴酒,楚夫人回拜。
接下来沈春意入席,跪着把酒撒些在地上作祭酒。然后持酒象征性地沾嘴唇,再将酒置于几上,清清奉上饭,沈春意接过,象征性地吃一点。沈春意拜,楚夫人答拜。沈春意又起身离席,站到西阶东面,面朝南。
然后楚夫人又起身下来面向东,母亲起身下来面向西。楚夫人为笄者取字,念祝辞曰:“礼仪既备,令月吉日,昭告尔字。爰字孔嘉,髦士攸宜。宜之于假,永受保之,曰昭华甫。”沈春意答:“某虽不敏,敢不夙夜祗来。”沈春意向楚夫人行揖礼,楚夫人回礼。
接下来沈春意又跪在母亲面前,母亲象征性的教诲了两句,沈春意又向母亲行拜礼。
最后沈春意立在人群中央,先后向楚夫人,来宾,郭夫人等人行礼,最后又向外祖父和母亲行礼。
最后由外祖父做了一个总结,笄礼才结束。
虽然事前母亲已经跟沈春意细细讲过流程,她也知道这礼节繁琐,但是听是一回事,做又是一回事。等所有的礼节都结束后,已经快到下午了,沈春意回到了韶园,往床上一倒,几乎不省人事。
这时母亲才派人来跟沈春意说了一声,今天穿的衣服和发饰都是苍子渊派人送来的,应是早就准备好的,而且北平王府也送来了一份不轻的贺礼。
沈春意略略精神了一些,清清端来一碗鸡丝汤面,“小姐,吃些再睡吧。”
沈春意接过碗,只吃了一口就知道是清清的手艺,“你今天也累了,该好好歇歇,这些事让别人来做就行了。”
“我不累,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就想给小姐做一些您爱吃的。”那次深谈以后,清清已经决定帮沈春意管着好味酒楼,今日是为了沈春意的及笄礼才回来的。
“小姐,今天您可真漂亮,您高兴吗?”清清问完又觉得自己傻,这般重要的日子,办的这样隆重体面,怎么会不高兴呢?
可是沈春意却哭了,眼泪一滴一滴的掉落在面汤里,看着清清无措的脸,沈春意哽咽道:“清清,我想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