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老祖宗说什么不好,偏生想了这么一个法子,爷不知该多着急!”靖王妃刚从北边的红叶居请了安出来,脸上是掩不去的愁容。
老祖宗身子一向健朗,不过是想要见自己儿子一面偏偏就想出了这样的说法,不得让人急死!
一旁的丫头安慰道, “昨天晚上就让人快马来了信,说是明天一早就能到京城,王爷身边的人一向是稳重的,夫人不太过忧心。”
靖王妃无奈的笑了起来,“也是,我就是有些,唉,忧心惯了……”
府里的大事小事都是她管着,时日久了自然什么都记挂在心上了。
“母亲!”一个小小的身影从院子入口的月亮门处奔过来,没有停歇的扑进了靖王妃的怀里抱住了她的腿,乐呵呵的蹭了蹭。
来人是个五六岁的男孩儿,又胖又圆,唇红齿白极其精神。
靖王妃弯下腰搂住他,满脸慈爱的笑道,“榕儿今日起得真早。”
“昨天夫子夸赞蓉儿的字写得好!”程纪榕拉着她的衣角央着她,显然存了求夸奖的意味。
“榕儿乖。”
“父亲何时回来?” 靖王妃牵着程纪榕的手慢悠悠的往外走, “他们说祖母病了,我方才去请安,祖母好好的!”
童稚的声音里有不解疑问,又稍带了责备仿佛在责怪那个传出这样错误消息的人。
“父亲明日就到府了。”
“真好!”
红叶居里还烧着碳,整间屋子暖意融融,飘散着若有似无的酒气。
转过珠帘内室的罗汉床上躺着一位老太太,全身都是素净极了的颜色,头上随意的梳着盘福龙髻缀着根简单的木头簪子,正半眯着眼睛靠在软垫上,榻前的扶手椅上端坐着一个小丫头,捧了书轻声细语的念着。
“就见朦胧的月色下站着一位白衣公子,身形颀长……” 这书竟然是时下市面上正通行的话本小说,闺秀们偷偷放着看的书竟被如此光明正大的读了出来。看那丫头淡然的脸色,显然这都不是第一次了。
“罢了罢了。”老王妃摆摆头,皱着眉头道, “这本书好没意思,不过又是一个穷酸书生引诱了富家小姐,状元及第之后又将她抛到脑后的故事。”
阿福笑起来,“原先不也就是老祖宗您喜欢这样式的才让人搜罗了许多,现在您又不爱了?”
老王妃闭着眼睛没答话,半晌又悠悠的道, “到底是老了,刚起来才没多久,这会儿竟然又乏了。”
“老祖宗已经够精神了,何必说这丧气话,外面哪一个不说老祖宗是个有福气的,王爷明儿一早就要回来了,到时候定是第一个来红叶居的。” 阿福站起来了两下炭炉,拿起上面暖着的酒壶斟了一杯酒递过去,“老祖宗暖暖身子。”
老王妃接过酒杯放在一边,抬高了声音, “你这丫头!胆子可真大,莫不是说我不知足?再说颐儿是怎么回来的?还不是被我唬回来的。”
“阿福不敢,阿福不过是随口说了说罢了。” 阿福笑眯眯的道,也不见害怕,“老祖宗这话说的,王爷听了不得该伤心了?心里要是没装着您王爷也不会连夜加急赶回来了。”
老王妃哼了一声,“要是在别的院子里,你这爱回嘴的丫头早都不知道打折了多少根棍子了。”
阿福依旧是笑嘻嘻的,“要不怎么说老祖宗心善呢,阿福这名字还是您给起的呢!起得好,阿福在老祖宗这儿的确是个有福气的。”
马车竟然晃晃悠悠的行了一夜,云扇以为至少晚上会歇一歇,可是天知道到底再赶什么!
天才蒙蒙亮,她就听见耳边不真切的声音朦朦胧胧的传进耳朵。
“到京城了?可真快!”
“恩,听说老祖宗病了,爷心里着急罢……”
老祖宗……是她么?病了?云扇不安的动了动,立刻有一只手在她的后背轻轻的拍着哄着, “再睡会儿,还早呢,乖,闭着眼睛……”
“云扇这般年纪的,她的懂事倒真是算头一份的。”秦嬷嬷笑看着云扇的睡颜,捶了捶腰, “赶路实在折腾人。”杏芳温和的笑着,垂眼将目光落在云扇白皙的脸上,仿佛自言自语般低声说道,“云扇是个招人疼的,她娘生她的时候难产去了,家里……家里日子也难,可她从小就懂事,不哭也不闹,只可惜生在那样的家里……”
秦嬷嬷握住杏芳的手安慰道,“杏芳,你就放宽心吧,以后的主人家是个宽厚的,日子会好起来的。”
“就是。”喜儿也道。
“嬷嬷说的是,”杏芳点点头,“日子定是会好起来的。”
话是这么说,可到底好不好,谁也说不出个定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