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尴尬地点点头，周轻轻伸出手来，接过他手上的碟，示意他跟自己进屋。
碟片店面积不大，但收拾的很干净，架子都是打到顶的，三排书架是碟，还有两排书和磁带，书都是些内蒙古出版社的漫画四拼一和武侠、台湾言情口袋本小说，漫画比书新很多。房屋中间还放了个腰那么高的小架子，盖着桌布，靠窗的位置就是一套桌椅，铁做的，盖塑料布，擦得很干净，塑料布下面盖着很多纸，写着各种字，桌上也摆的满满当当的，一台电脑加DVD、CD机和录音机。
桌上放着数学书和卷子，看来周青青之前在做作业，她把电视机先停了，让成龙举着剑大张着嘴卡在哪儿，又娴熟地抽出一个本子翻了翻，说道：“上周五李叔叔借的，两张碟一天一块，押金还剩三十六块五，班长你是付现金还是押金里扣？”
明杨说：“我没带钱，扣我舅押金吧，还有什么新片吗。”
周轻轻指了下门口架子，“第三排都是新来的，怪兽片，打的挺热闹的。”她目光转到那个小架子下，犹豫了下，没说什么，继续低头检查碟子，拿出来，哈一口气，用眼镜布轻轻擦着。
明杨注意到了她的欲言又止，他看看架子上的碟，随意选了两张封面看着挺血腥的，又挪到里面，发现她这个店还挺全，漫画书旁边一架子的台湾言情剧套装，他装着认真选碟，伸手掀开那个架子上盖的布。
也没什么东西吗，明杨第一反应，神神秘秘的，只是几个小木筐，里面也都还是碟，但是下一秒他觉得不太对了，这些碟片的封面怎么黄黄的，肉色似的，他抽出一张，上面两个露得差不多的男女亲密相拥，对着他大方笑着，明杨手一抖，迅速将碟放下，把布一盖，急忙站直。
还好，周轻轻背着他，没转过来，只将手里的碟片放下，说：“班长，你要看点什么吗？有新来的《网球王子》。”
明杨问：“有《灌篮高手》的漫画吗？”
刚才那青年已回来了，他个子高壮，有点龅牙，穿了一身运动装，往桌上扔了个袋子，探身进来笑道：“你也喜欢看灌篮高手啊，要不你跟我回家取？我家就住你家楼后。”
周轻轻在本上写了一句，看看他们两人，说：“这是我们班班长明杨，刚搬来的，班长，这是赵卓，我管他叫哥，油田职高的，刚毕业。”
“你好。”明杨很想走了，但又觉得不太好，人家刚给自己解了围，“那个人咋样，没找你麻烦吧？”
赵卓笑道：“没有！那是咱小区的一大爷，整天喝完酒找事儿，酒醒了就跟软泥浆似的，说他他都不敢吱声，被他媳妇天天骂的，要不是我把他送回去，他又不知道出去招谁，上次把青青养的金鱼都给吃了，他媳妇刚炖的猪蹄，给我拿了俩，轻轻你吃一个。”
周轻轻摇头，“想起金鱼了，恶心，吃不下。”
明阳跟听天书似的，他以前的生活纯的像矿泉水，哪儿听过这种事，“吃金鱼？他给炖了？能好吃吗？”
周青青和赵卓的脸同时皱了起来，赵卓嗤笑道：“还炖呢，他从缸里掏出来就塞嘴里了。”
明杨回家开门的时候，胃还隐隐觉得有点不舒服，就跟那条金鱼在他胃里游泳似的。
李晨光在客厅那屋看电视，见他回来，拿遥控器把电视调小，招呼道：“回来了，租的啥碟？”
明杨递过去，李晨光看了一眼，笑道：“啥片？”
“警察故事，挺好看的，我看过。”明杨说。
李晨光奇道：“你妈允许你租碟？”
明杨说：“我不租碟啊，家里有电脑，油田内部网上好多片，直接点开就能看，不需要花钱，我刚放假的时候看的。”
李晨光拿起碟看看，“拨号上网不是钱啊？你爸惯的你。”
这话一出，两人都是一阵沉默，李晨光立刻改口：“你做作业去吧。”
明杨实话实说，“开学第一天，不想做作业。“
李晨光犀利地看了他一眼，起身把片放了，两人坐在沙发上沉默地看片子里的成龙冒死抓捕大毒枭，但由于证据不足，他被人陷害设计嫁祸杀了同事，只能拼死为自己证明清白。
片子是不错，明杨看进去了，忍不住问：“舅，你们安全部有枪吗？”
李晨光想抽烟，忍着回答：“有，持枪证，定期考试。”
明杨眼睛一亮，“能给我看看不？”
李晨光瞪了他一眼，“这玩意儿能随便看吗？你老实点。”
看到成龙出浴，林青霞和张曼玉两个大美女站在一边跟他打眉眼官司，明杨突然就想起周轻轻和那架子下面的一大堆……三级碟片？
他没话找话，“舅，碟片店的店主我认识。”
李晨光有点意外，“你认识？你怎么认识的？”
“我们班同学啊，周轻轻，我还挺意外的，有个老头找她麻烦，她哥在，帮她把那个老头儿送回家了。”明杨说完，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恶~~那老头把她养的金鱼吃了。”
李晨光拍了拍沙发，“我还奇怪呢，你怎么认识店主，那不是店主，那是店主他女儿，她爸老不在，小姑娘自己一人儿看店，照顾她奶奶，那也不是她亲哥，是她认的，都是这小区里的，多少年一起玩大的，赵卓是吧？小孩不错，就是心有点大，毕业等咱们油田招工呢。”
明杨说，“舅你了解挺深啊，你不是油田警察，管油耗子吗？咋这边小区的情况都被你摸透了？”
李晨光虚虚给他一脚，“你舅这是神探眼神！赵卓想考我们那来着，之前来问过我，他妈他奶奶死活不肯，叫他考招工。”
明杨奇道：“为啥不肯？”
李晨光脸色沉了下来，“就不肯呗，害怕，怕不安全，再说采油赚的比我们多，以后退休金也多。”
明杨哦了一声，继续专心看，李晨光手机一响，他拿过来看了一眼短信，说：“你妈来的短信，她这几天有事，去海南了，你有事找她就买张电话卡，我都用手机，咱家没电话机，你去楼下打。”
明杨应了一声，突然问：“我妈去海南干什么？”
李晨光冷笑，“你妈主意一个是一个的，没跟我说，钱够不够吃食堂的？不够舅给你。”
明杨没要，他知道李红跟李晨光不太亲近，虽然是姐弟，但两人很少见面走动，甚至偶尔还会吵架，但李晨光对他不错，虽然见得少，但是天然有亲近，那天他被迫从家里搬出来，浑浑噩噩的背着书包站在楼下，看着李红强颜欢笑地跟单位司机算钱，李晨光开车回来，跳下车门，啥也没说，摸了一把他后脖领子，把钥匙掏给他，就去帮李红搬东西了。
李红背地里跟明杨也说，你舅从小就不待见我，但对你挺好的。
不过舅舅为什么没结婚啊？明杨看着电视上林青霞的脸，突然想起来这个问题，李红也从来不提这一茬，不过他咽下了这个问题，跟李晨光一起看完碟，他就去洗漱睡觉了，临睡之前，他朦朦胧胧地想。
明天要是见到赵卓，要跟他催一下《灌篮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