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得脱离,又遭弃捐……今众人各有耳目,共作证明……”
于花儿自己给自己打着拍子,自得自乐的唱着。
就是唱来唱去,一直都是这几句。
宋池气定神闲的坐着,完全看不出担心的样子。
凭良心讲,于花儿唱的其实不错,但是这么反反复复的听,人是会烦的。
霍之麟被于花儿唱的心烦气躁的,又不好说什么。
于是调转枪头对着宋池一顿怼。
“宋首辅,你就不会良心不安么?你就不怕半夜里,那些害死你的冤魂去找你么!”
宋池闭着眼,说话的语气就像是平时有人向他讨教时那般,温和、慈爱。
“孩子,帝王之术,核心是制衡二字,合纵连横,三十六计,核心都逃不过这两个字。”
“我是大燕首辅,两朝功臣,是贤名在外的宋池宋首辅,我有无数追捧者、拥护者。”
“更何况入朝为官者,有谁能保证自己的屁股一定都是干净的,还坐对了位置呢?”
“大臣、百姓、甚至那些暗处希望动摇大燕国本的反贼都紧紧盯着皇上呢!”
“即使是皇上想动我,这难度……”宋池微微一笑,“也不小呢……”
这话把霍之麟气的够呛,抬手就想揍宋池,却被温卿卿拦住了。
温卿卿拉着他的手没用什么力气,但是唤回了霍之麟的理智。
狠狠地瞪了一眼宋池后,霍之麟也闭上眼睛,打坐调息,将翻腾的情绪压下。
于花儿就像是听不到宋池说的话似的,只唱她自己的。
整个车厢都回荡着于花儿的歌声。
不知走了多久后,马车短暂的停了一下,很快又开始行驶。
本来以为下车的时候应当是跟上次一样,需要再走一段路。
没想到一下车,霍之麟就看到了已经有过一面之缘的魏公公。
魏公公带着几个侍卫等在门口,看到马车过来,立马迎了上去。
“哎哟可算是来了!”
汪恕笑眯眯的递给魏公公一颗不知道他从哪里顺来的苹果。
魏公公笑眯眯的接了苹果,笑着让汪恕自己带人进去,自己则拿着苹果去后边坐着宋池那辆马车。
魏公公待人接物的态度某种程度上也是圣上态度的风向标。
走在前面的汪恕偏头看到魏公公在看到宋池的一刹那冷下来的表情,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笑。
保持着假笑吩咐了御前侍卫将宋池和于花儿押到屋中后,魏公公一转头恢复了热情的态度,领着温卿卿和霍之麟往屋里走。
宋池和于花儿,两人一人分到了一个御前侍卫,被押着跟在后边进屋。
“……爱卿有何意见?”
还没进屋,皇上的声音就传了出来。
进屋之后,几个人跪地行礼。
“免礼平身。”
得了皇上的免礼后,几个人这才抬头看了看屋中。
屋中人有点多,除了汪恕、魏公公、皇上等人外,还有几个生面孔。
杜明启跟在一个中年人身后站在屋子左侧。
在他们旁边还有两个看起来跟宋池年纪差不多的人,一个两个都倨傲的坐着。
瞧那吹胡子瞪眼的模样,着实是气的不轻。
皇上刚刚说完平身,其中一个胡子花白,瘦的跟个麻杆一样的老头就跳起来,指着还跪在地上的宋池的鼻子,看起来像是想骂人。
但是他指了半天,指的手都抖起来了,也没说出话。
最后好不容易憋出来了,也不过就是四个字。
“人渣!败类!”
霍之麟的评价是:毫无杀伤力。
很显然,宋池也是这么想的。
他嗤笑一声,回了四个字:“成王败寇。”
这都不用审都能看出来,在宋池身上,不可能问出什么东西了。
皇上扫了一眼堂下唯二还跪着的人,忽然将手中的笔砸了过去。
“宋池!你真是好大的胆子!你残害那些,都是我大燕的子民!你可知罪!”
宋池点头,行跪拜大礼:“臣,知罪!”
“臣愿将家财全数捐于国库,以期赎罪!”
这认错态度良好的模样,倒是叫人始料不及。
全屋人都沉默了一下。
于花儿不懂朝堂,不懂大家为什么沉默,但她见不得宋池有一点可能逃脱罪责的可能。
“皇上啊!民妇要告状!状告宋池!草菅人命!勾结其他官员贪污钱财!”
“民妇亲耳听到过他与人密谋,收取大量金银珠宝!”
于花儿太急了,她不认识谁是圣上,但她听到了刚刚大家都喊“皇上万岁”。
她知道皇上尊贵,一定是最中间那位穿着龙袍的。
所以她认准了那穿着龙袍的人,边说边跪行往那人身边去。
“皇上!求皇上为民妇做主啊!求求皇上了!为那被宋池害死的无辜性命……讨一个公道啊!”
可能是习惯了压抑,于花儿眼泪都糊了满脸了,哭声到底是没冲破胸口。
只从那颤抖的声线,可以窥见她的无助与恐惧。
宋池斜觑了于花儿一眼,重重的咳嗽了一声。
宋池与于花儿早年恩爱的时候,育有一子,而这一子,就是于花儿受制于人这么久,从来不敢轻举妄动的原因。
但是现在……
原本还在请求皇上的于花儿侧身对宋池怒目而视。
“别想再用儿子威胁我!我儿……”
于花儿哭的更凶了。
“我儿也没有逃脱你的魔爪!也被你卷进去了,他……他不是我的儿子,他是魔鬼!”
于花儿想到前几日在儿子院子中看到的事情,绝望的恨不得立刻死去。
“老天有眼!将惩治你的机会送到我的眼前!怎么可能错过?我怎么敢错过?!”
听到这句话,皇上立刻给魏公公递了个眼色。
魏公公接到皇上的示意,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于花儿的意思很明显,她的儿子与他爹宋池一样,都卷入了这场犯罪中。
若是让他走脱了,保不齐会发生什么变故。
需得尽快将人也抓来。
温卿卿静静地看着这场闹剧,眼中有一丝疑惑。
她不明白,为什么到了现在,表现的如此崩溃的依旧是受害者。
惩治就在眼前,为什么作恶的人依旧能保持淡定,体体面面的跪着,好似他没有犯过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