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儿不是个会讲故事的。
她的故事讲的平铺直叙,不生动、不精彩。
但是听完后,霍之麟毛骨悚然。
他在书上读到过这个。
西藏密教那边有这样一种祭祀用具,名字叫——阿姐鼓。
阿姐鼓,取自十六岁以下无疾而终的少女背部的皮制成。
由于是祭祀用的法器,鼓面蒙的人皮还必须保持纯洁性。
所以西藏密教的人在选少女的时候,通常会选择聋哑少女。
如果选中的不是聋哑少女,那制作阿姐鼓的人就会将女孩的耳朵刺聋,舌头割去。
这样人为制造出“聋哑人”,只是为了保证被选中的少女不听污言、不讲秽语、不被世俗污染。
维持宗教意义上的纯洁神圣。
而柳儿所讲的这个,虽然细节处有不同,但是,应是阿姐鼓无疑。
但是……
“大燕早就取缔了这这种血腥残忍地祭祀相关的东西,制作方法都销毁了!”
“你们怎么敢的啊?”
霍之麟满脸的不可思议。
“有什么不敢的,祖祖辈辈这么多年不都是这么过来的。”
柳儿嘲讽完,看向温卿卿。
“我回家跟我爹娘说了这件事之后,我爹娘大哭一场,想带我从村子里离开。”
“但是村里人发现了,我爹娘把我藏在林中的树洞中,自己却……却被那些恶魔拖了回去……”
“我逃出来之后,一开始还想找人去救我的爹娘,把那群疯子抓起来,但是这个世道……呵呵……”
“清水村在清水山半山腰,几乎与世隔绝,我出来之后无户籍,就是黑户,县衙的压根就不信我的话!还命人将我赶出去!”
“我被赶出去后饥寒交迫,又被人贩子骗走。”
“因为总想跑出去,我在人贩子手中吃尽了苦头。”
“在那些磋磨中,我渐渐老实下来,不敢再提要找爹娘。”
“赵鸿运就是拐我那个人的主子,他们几个狐朋狗友一起在做拍花子的买卖!”
“后来,因为机灵,我被调到赵家,负责监视小姐。”
“小姐对我很会好,好的不像个主子,我不敢把事情告诉小姐……”
“我不能连累小姐。”
“再然后的事情,你们就都知道了……”
故事讲完了,柳儿整个人忽然全都放松下来,不说话了。
一直在观察柳儿表情的温卿卿有些困惑。
她看不懂柳儿的情绪,是困惑、痛苦,还是解脱……
“目的?”
温卿卿不懂就问。
故事太长,遗憾太多。
温卿卿拿不准柳儿最在意的到底是哪一件事。
“目的?”
温卿卿说话语调听不出起伏,柳儿差点没听懂温卿卿的意思。
将目的两个字喃喃重复几遍之后,柳儿忽然轻笑出声。
“其实,我也不清楚我有什么目的。”
“……坏人太多了,我想让他们每一个人都付出代价!”
柳儿忽然扑上来,眼睛中蓄满泪水,激动抓着温卿卿的手。
“温大人,我知道你是个有本事的,你也是女人,你可以理解我的,对么?”
柳儿比温卿卿高一些,她抓着温卿卿的袖子,温卿卿只能微微将头抬起才能看见她的神情。
温卿卿摇头:“不理解。”
柳儿如遭雷击,松开温卿卿的袖子。
“果然……即使是女的也不行,当官的,没一个好东西!”
“但有错,就要惩治。”
“就没一个好……什么?!”
柳儿怒骂一半紧急刹车。
“温大人是说……!”
温卿卿不太能理解柳儿那浓烈的情感,但是能力范围之内,她愿意帮她。
“好!温大人愿意帮我哈哈哈……”
柳儿喜极而泣,从怀中掏出一叠用布包包起来纸片。
“这是……这是我知道的所有人的名单,我不识字,这都是我请人写的。”
“那些人很凶残,我……我怕被发现!都是找不同的人替我写的名字……”
“我不清楚字都对不对,但这些都是我听那些坏人说话的时候提起来过的‘朋友’,我想着说不定哪日能用得上……”
“其他的……柳儿就帮不上忙了。”
许是因为心心念念的事情终于有了结果,柳儿肉眼可见的放松下来。
她将布塞给温卿卿,对着温卿卿扑通一声跪下,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响头。
即使温卿卿躲得快,但还是生生受了一个。
磕完头,柳儿猛的朝霍之麟扑过去,霍之麟不清楚他要干什么,被这么一吓,下意识的一脚踹了过去。
柳儿应声飞出去,重重的砸在墙上。
但她“咳咳”两声,捂着被踹的胸口坐起来,脸上全是开心之色。
霍之麟愕然发现,这姑娘手中,是自己的佩剑!
看着柳儿拿着剑的开心模样,霍之麟心中升起不详的预感。
“把我的剑还给我!”
霍之麟说着,就想过去要回自己的剑。
柳儿提着剑一横,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她这行为让霍之麟愣住了,也不敢继续往前走。
柳儿面露解脱,笑得格外真心。
“多谢霍公子的剑了!”
柳儿完全没给人劝说的机会,直接横剑一割。
大量的鲜血从柳儿的脖颈处喷出,将牢房中的茅草都染成了红色。
“娘啊!”
霍之麟赶紧冲过去把剑扒拉开,用手捂着柳儿的脖子,试图止住那汹涌的血液。
“温卿卿!快救人!”
听到动静的狱丞也提着灯过来看情况。
看到屋内血流满地,狱丞重重的叹口气。
“哎,就说这丫头心存死志……”
温卿卿上前略一检查,道:“下手狠绝,没救了。”
刎颈的人,需要割开到一定的深度才能快速死亡。
否则会使人遭受长达两刻钟左右的折磨才会死亡。
而且,刎颈的人大都不是死于流血过多,而是因为血液堵住气管,死于窒息。
霍之麟的剑是好剑,柳儿又下手极重,像是生怕自己死不了。
她的整个颈子被她豁开了三分之一还多。
没机会救了。
柳儿整个人软倒在地上,因为大量的失血,她的脸色已经白如薄纸了。
强烈的窒息感让她眼前一阵阵发黑……
在弥留之际,柳儿仿佛又听见了阿爹、阿娘,还有姐姐,在喊她“囡囡”……
她们笑意盈盈的站在柳儿眼前,朝柳儿伸出手。
“我们来接你了……”
柳儿嘴巴上下扇动了几下。
她已经割裂的喉咙无法发出声音,笑的有些委屈。
“阿爹、阿娘、姐姐……你们怎么才来呀……”
抽搐了几下之后,柳儿彻底……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