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兰敛了敛眸，忽然就冷静下来。
她抬头望着自己儿子，眼里有笑，也有无奈。
也许应该让他知道魏家是怎么破产的，还有魏央，她接近他不过是为了报复。
沈玉兰想到自己跟魏央说的那些话，又想到魏央发给她的信息，她心里很清楚地知道，魏央对她，对沈岑之，都恨之入骨，她要报复他们母子。
沈玉兰盯着沈岑之看了会儿，神色淡淡地开口问道：“岑之，你知道魏家是怎么破产的吗？”
沈岑之心头蓦地一震，总觉得母亲的话里有其他意思。
她踌躇一下，压下心里的不安，反问一句：“不是当年的金融危机造成的吗？”
沈玉兰掩嘴嗤笑一声，玩味地瞧着沈岑之。
此时的她不再是那个养尊处优的沈夫人，她应该是驰骋沙场指点江山的女强人。
“你说得没错，那年的金融危机，确实让魏家亏了不少钱，但也不至于到破产清算的阶段，以魏朝阳的实力，还是有机会翻身，可我不会给他翻身的机会，后来在我得知了魏家的危机后，就动用了一些关系，还有你之前找到的那些资料……”
沈玉兰的几句轻描淡写的话，立刻就让沈岑之变了脸色。
他嘴巴微微张了张，不敢置信地望着母亲，“所以，魏家破产是您一手造成的！”
沈玉兰毫不犹豫地点头承认：“没错！就是我。”
顿了顿，她又笑着说道：“不过岑之，如果没有你之前找到的那些证据，我也不会那么顺利。”
“你知道吗？魏朝阳是被活活气死的，因为收到金融危机的冲击，他公司的资金链突然断裂，我不过是跟那两家银行的负责人吃了个饭，给他们看了你之前找到的那些东西。”
“第二天，他们就陆续去找找魏朝阳，让魏朝阳尽快还钱，可那个时候的魏朝阳已经没钱了，他还欠着供应商一大笔钱呢！他怎么拿得出来那么多钱！”
说到这里的时候，沈玉兰笑得格外得意。
“至于魏家其他的人，我并不在意，他们的不幸就只能怪他们运去不好。”
沈岑之整个人几近崩溃。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母亲从来都没有听过他的话，她一心想着找魏朝阳报仇。
甚至偷偷地将当初他找到的资料复印了一份。
沈岑之用力蜷曲起手指，面色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死死地盯着满脸得意的母亲。
“所以，央央知不知道是你害死了魏朝阳？”
沈玉兰没有立刻告诉他，而是沉默了，用一种怜悯又复杂的眼神打量着自己儿子。
沈岑之咬着牙，脸色愈发难看了。
沈玉兰微微叹了一口气，轻轻拍了拍自己儿子的肩膀，轻声说道：“她什么都知道，是我亲口告诉她的，我还告诉他，你也参与了其中。”
“岑之，你别怪我！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她迟早会知道，是我们母子俩害得她家破人亡，所以我才会阻止你娶她，你如果只是玩玩，倒是没什么！”
“女人嘛！你喜欢就玩玩，但你想把她娶回家，我绝对不同意。”
“最重要的是她根本就不喜欢你，她跟你在一起，不过就为了挑拨我们母子之间的关系。”
“岑之，你不要被她给骗了。”
……
沈玉兰说了很多，她不知道沈岑之能听进去多少，但她觉得自己已经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已经说给他听了，如果还是执意要跟魏央在一起，她就无法可说了。
沈岑之一直沉默着，脸色说不出的难看。
良久，久到沈玉兰以为沈岑之不会再理会她，他突然抬起头来，目色冷淡地看向她，“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之前就跟你说过，继父的死跟魏朝阳的关系不大，他之后也做出了相应的赔偿，你为什么非要他偿命？”
“我为什么非要他偿命？”
沈玉兰嘴巴张了张，只觉得满心失望。
这是她一手抚养长大的孩子，她倾注了无数的心血，可是他的心一直向着其他人。
“岑之，你是不是忘记了？如果不是你继父突然离世，你应该还有一个弟弟或者妹妹，你现在居然还帮着他说话？”
“如果他能够知人善任，他能够多花点心思在那个项目上，你继父又怎么可能出现意外？”
“岑之，如果你的继父还活着，我就不会过得那么辛苦，你也不会那么多年忍辱负重。”
沈玉兰气得胸口发闷，眼前一阵阵的眩晕。
可她依旧强撑着，不想让沈岑之看出半点不适，她不想再逼他做决定。
望着母亲略显狰狞的面色，沈岑之心头一痛，忽然想起继父敢去世的那段日子。
对于他来说，那段日子如同地狱般难熬，母亲不停地告诉他，魏朝阳是他们家的仇人，等他长大了，一定要报仇，一定要让魏朝阳偿命……
母亲一遍一遍地跟他说，如果继父还活着，他们的生活会比现在好。
后来。
为了报仇，他刻意接受了魏家的资助，又刻意考上了A大，刻意跟他差不多年岁的魏霆……
他抱着一颗复仇的心态，可在跟魏霆的交往中，他发现魏霆是一个非常仗义又善良的人，他绅士，礼貌，温和，身上没有半点富二代的纨绔气息。
再后来。
他见到了魏央。
那个女孩儿，就像是一束耀眼的光，照进了他灰暗的人生。
沈岑之忽然笑了，无奈又讥诮。
他抬眼看向母亲，努力压着心里的愤怒和讥诮，一字一句地说道：“妈，您为了让央央恨我，所以您就告诉她，害死她父亲的事儿我也有份？”
“是不是这样？”
沈玉兰心里咯噔一下，她心里忽然生起一丝不安，只觉得手脚发冷，“你，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沈岑之，我告诉你，我从来都没有后悔过！魏朝阳该死了，他不仅害死了你的继父，他还害死了你未出世的弟弟或者妹妹。”
见自己母亲脸上没有半点悔意，沈岑之再也压不住心里的火气，沉声质问：“你说魏朝阳害死了我继父，他该死，那现在我们母子俩害得她家破人亡，我们是不是也同样该死？”
沈玉兰面色一僵，厉声呵斥道：“沈岑之，你闭嘴！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沈岑之轻蔑地笑，“我当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如果她非要我们母子替她的家人偿命，那就由我来吧！”
他说的是“家人”，而不是魏朝阳。
就像他母亲说的那样，是魏朝阳害死了他继父，也是魏朝阳害死了他那个未出世的弟弟或者妹妹，那换言之，他们母子俩不仅害死了魏朝阳，还害死了魏央的母亲，还有魏央的兄长……
三条人命，也不知道他一个人的命够不够偿的？
“岑之，你是不是疯了？那是魏朝阳罪有应得，如果不是他害死了你继父，我也不会……”
沈玉兰梗着脖颈，眼眶已经红了一圈。
这是她唯一的儿子，她怎么可能让他去偿命！她希望他能够长命百岁。
“岑之，我不会同意的，我不会同意。”
“你不同意有什么用？如果她想让我偿命，我会答应她，这是我唯一可以为她做的事情。”
听着儿子看似漫不经心的话，沈玉兰惊得脸色都变了，死死地捉住他的手，泪水已经从眼眶掉落，“这怎么可以！不可以的！岑之，我不同意，我不同意……”
沈岑之冷静地瞧着她，一点一点地将自己的手抽出来。
他的目光很冷，像积雪。
沈玉兰嘴角微微动了动，再说不出一句话，只默默地望着沈岑之掉眼泪。
“妈，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如果没有人做出退步，这件事情无法善了。”
以魏央的性子，她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只会恨他入骨。
忽然想到什么，沈岑之眼中隐约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如果，如果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还是像以前那样跟她相处，他对她好一点，再好一点，她是不是就会心软？
沈玉兰似是没有想到，儿子对魏央动了真心，甚至好几年过去了，一点都没有变。
她冷笑，一字一句地警告他：“岑之，你以为那个贱丫头在知道了魏家破产的真相后，她还会跟你在一起？她会原谅你？会原谅我？岑之，你别做梦了！”
“不会的。”
“她不会原谅我！更不会原谅你！”
“在她的眼里，我们这对母子，是害得她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她怎么可能原谅！”
沈岑之垂眸，嘴角微微勾了勾，淡声说道：“那就不让她知道，我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
只要他不知道，那一切就都可以像以前那样。
“岑之！”
沈玉兰气得胸口发闷。
“你是不是真的疯了？！你以为你这么做，就会让她感动？就会让她放过我们母子？”
“不可能！”
“她会挑拨离间，你知道吗？她想活生生地气死我！岑之，她想把我气死！”
……
沈岑之没有再继续听下去，他如同行尸走肉般，驱车离开了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