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岑之从来家里出来,哪儿也没有去,而是将车停在了路边,一个人安静地坐在车里抽烟。
一根又一根,一直到天边的最后一抹余晖消失,他才渐渐地缓过神来。
他拿起手机,看魏央发给他的信息。
沈岑之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好久,久到这个动作像是定格不动了,他才缓缓抬起头,唇角微微勾了勾。
「对不起!我失约了,还让你等了那么久。」
点击发送!
看着这句话发送过去,他踌躇一下,又继续敲击手机屏幕,「央央,你在哪儿?我去找你。」
去找她?找她做什么?沈岑之自嘲地嗤笑一声,想到自己让魏央等了那么久,心里就说不出的难过和压抑,他想很久,也怎么都想不明白,明明继父不是魏朝阳害死的,可母亲还是不同意他跟魏央在一起。
下一秒。
他狠狠一拳砸在方向盘上,尖锐刺耳的警报声立刻响起。
那几根手指瞬间红透了,有些地方还破了皮,渗出鲜红的血迹,可他丝毫都不在意,拿起手机给程晟打了一个电话过去,约在老地方见面。
只是。
让沈岑之没有想到的是,他刚结束跟程晟的通话,他的便宜爹谢天海的电话就过来了。
踌躇一下,他还是接通了,耳边是熟悉的寒暄声:“岑之,吃晚饭了吗?”
稳了稳心神,沈岑之淡声说道:“准备去。”
谢天海:“既然只是准备去,就说明还没去,你把你的饭局推了,来我这里一趟。”
沈岑之眉头微拧,“有事儿吗?”
“岑之,我是你的父亲,没什么事儿就不能见你了吗?”谢天海似是不高兴。
“我知道了,我现在就过去。”
没有人知道,他能站到如今这个地位,是谢天海帮了他的大忙,他的第一笔创业启动资金,就是谢天海送给他的,整整一个小目标,用谢天海的话说,这是他这么多年对他的亏欠。
就连他当年去国外上学,也是谢天海帮的忙安排。
谢天海说,他这辈子就只有两个儿子,偏生这两个儿子都对他不亲,可他作为一个父亲,他希望自己的孩子过得好,希望他们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结束跟便宜父亲的对话,沈岑之又给程三去了个电话,说是他临时有事儿去不了了,对于他放鸽子的行为,程三很是不岔,但也无可奈何。
谢家老宅。
自从十二年前,谢砚礼的母亲邓白梅去世后,谢天海就没有再娶,即使那些女人对他前赴后继,他也半点都不曾动心,外人都说,这是谢天海忘不掉邓白梅。
每次谢砚礼听到这样的话,他都嗤之以鼻,忘不掉吗?事实上是,他的父亲从来都没有爱过他的母亲。
谢天海心里真正忘不掉的人是沈玉兰。
因为得不到,所以一直耿耿于怀,但沈玉兰早已经对他死心。
谢砚礼吊儿郎当地坐在梨花木椅上,姿态慵懒又有些无赖,“你把我叫回来,是不是又想教训我?”
对于这个父亲,他心里是怨的。
谢天海皱眉,很不喜欢儿子这个样子,言语间难免多了一丝严厉:“你就不能坐好一点?”
谢砚礼像是没听到一样,依旧我行我素,“你要是没什么事儿,我就走了。”
他说着,慢悠悠地站起来。
“你给我坐下!”谢天海皱起眉头,满脸的不悦。
刚说完,他忽然就咳嗽起来,似是很痛苦的样子,眉头拧得紧紧的。
谢砚礼面色微变,想要上前询问父亲的情况,可谢天海伸手阻止了,沉着脸说道:“你不用过来,我没有那么脆弱,可能就是一个小感冒。”
见谢天海这么排斥,谢砚礼也就没再说什么,但还是给他倒了一杯水递过去。
他没有直接递给谢天海,而是放在了书桌上。
谢天海眸色微动,看向谢砚礼的目光多了一丝慈爱,终归是他亲生的。
“你乔叔叔的女儿回国了,抽空两家人一起吃个饭,我记得她小的时候挺喜欢跟你一起玩,到时候两家人见了面,你跟人家女孩子多聊聊,也不至于冷场尴尬。”
谢砚礼无聊地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一下,又一下,头也不抬地说道:“您就这么担心我娶不到媳妇儿?”
谢天海皱眉,“你马上就三十,跟你差不多大的,哪里还有不成家的?也就只有你……”
他说着,不知是想起了什么,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砚礼,这种事情原本不是由我这个当父亲的张罗,可你母亲过世得早,我要是不张罗,也就没人给你张罗了,你现在也老大不小,所以……”
不等谢天海把话说完,谢砚礼讥诮地勾了勾嘴角,止不住地冷笑出声。
谢天海瞧见,话音戛然而止,一脸愤怒地瞪着他,咬着牙呵斥道:“你在笑什么?”
谢砚礼慵懒地往椅背上靠了靠,目色潋滟,那清冷骄傲的模样儿像极了他母亲邓白梅,谢天海莫名有些心虚,甚至有些不敢只是那双清凌凌的眸子。
“我当然是在笑你!”谢砚礼轻嗤,“我妈为什么过世得早,你心里就没点数吗?如果不是那个女人把沈岑之送过来,她会一直郁郁吗?都是因为你……”
他蹭地站起来,毫不客气地指责自己的父亲,眼神中的恨意和愤怒丝毫都不加掩饰。
“如果不是因为你,她会这样吗?我这辈子都忘不了她临死前的样子。”
邓白梅是割腕自裁的,在浴缸里,满满一浴缸的水,全都被染成了红色。
刚刚放学回来的他刚好瞧见这一幕。
是他找来干净的毛巾捂住母亲的伤口,也是他艰难地背着母亲下楼……
“你,你给我闭嘴!”
谢天海大声咆哮,面色铁青,额角上青筋暴露。
他死死地盯着谢砚礼,眼睛瞪得大大的,像是要在他的身上盯出几个可怕的血洞来。
整个摇摇晃晃的,仿佛下一刻就会晕倒过去。
瞧着仿佛一片落叶般的父亲,谢砚礼心里咯噔一下,只觉得一阵风就能把他吹倒。
他,他怎么变得这么苍老了?他记得很清楚,上次父亲拿着皮鞭抽他的时候,明明还很有力气。
不等谢砚礼冲上前去扶住谢天海,忽然一个身影从他眼前晃过,他愣了一瞬,紧接着就听到熟悉的声音:“爸,您怎么样?您慢一点,先坐下来好好休息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