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8章 进阶中的亚历山大(上)
管杀不管填2025-08-05 10:543,727

  第1058章进阶中的亚历山大(上)

  “3月10日政变”第二天,冬宫议事厅内,依然弥漫着刺鼻血腥气,猩红的烛火摇曳不定,将墙上沙皇保罗一世的画像割裂成扭曲的光影,画像中那双凝视的眼睛仿佛在无声控诉。

  空气中还残留着昨夜政变的暴戾气息,大理石地面上暗红的血渍尚未完全清理干净,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几名宫廷仆役正躬着身子,用粗糙的麻布用力擦拭,却始终无法抹去那片暗红。

  一名信使跌跌撞撞地闯入,他的军靴沾满泥浆,每走一步都在地上留下深色的脚印,披风上还挂着未化的雪粒,随着急促的步伐簌簌掉落。

  冲进房间后,信使双手撑在膝盖上大口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过了好一会儿才直起腰,将一份来自郊外的密件,放在议事厅的橡木长桌上。

  这份密件叙述一个事实:拒绝投降的阿诺索夫将军,居然“携走”了安娜・帕夫洛夫娜女大公,目前已逃离圣彼得堡,其去向大概率会是东普鲁士首府,柯尼斯堡。

  此刻,朱波夫兄弟正端着银质酒杯,慢条斯理地品尝着手中的法国香槟美酒。

  尼古拉・朱波夫仰靠在红木座椅上,双腿随意地交叠着,目光慵懒而傲慢。他伸出戴着宝石戒指的右手,两根手指轻轻捏起密报的一角,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突然嗤笑出声,那笑声中满是轻蔑。他晃动着酒杯,冰块与杯壁碰撞发出清脆声响,仿佛这只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随后随手将密报扔回桌上,身体向后一仰,继续享受美酒。

  对面的普拉通・朱波夫转动着酒杯,琥珀色的酒液在杯壁上划出粘稠的痕迹。他一边用左手的指尖轻轻叩击桌面,打着不成调的节拍,一边乐呵呵地补充道,语调中带着戏谑:

  “从圣彼得堡到柯尼斯堡至少有上千俄里,沿途皆是俄国的兵站与眼线。可以肯定,他们走不到拉脱维亚森林,哥萨克骑兵的马刀早把他们剁成肉泥了。”说罢,他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得意地晃了晃空酒杯,示意一旁的仆役继续斟酒。

  三人之中,唯有本尼格森沉默不语。这位历经沙场的老将眉头紧锁,右手不自觉地摩挲着腰间的剑柄,眼神中透着警惕与忧虑。

  本尼格森伸手接过尼古拉递过来的密报,凑近烛火查看。他的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紧紧盯着密报上的每一个字,随着阅读,他的眉头越皱越紧。

  突然,这位出身汉诺威公国的俄国将军重重将密报拍在桌上,震得桌上的酒杯剧烈摇晃,酒液飞溅而出,洒在他的军装袖口上。

  本尼格森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面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对着朱波夫兄弟大声呵斥起来,声音中充满愤怒与焦急:“都是一群蠢货!你们以为阿诺索夫是单枪匹马绑架女大公吗?我可以肯定,法国军情局的人一定参与了这一桩绑架案,而且他们还会在从莫斯科到柯尼斯堡,上千俄里的沿途予以协助!”

  他一边说着,一边来回踱步,军靴踏在地面发出沉重的声响,双手背在身后又猛地抽出,用力挥舞着强调自己的观点。

  本尼格森的话语如同一记重锤,敲在众人心中。他停顿片刻,眼中闪过一丝阴鸷,继续说道:

  “我听说,你们搞丢了皇储亚历山大同意发动宫廷政变的亲笔信,相信你们也认为是落到了阿诺索夫的手中。该死的,依照之前颁布的《皇位继承法》的规定,一切弑君者都不能继承皇位!”

  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朱波夫兄弟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尼古拉・朱波夫手中的酒杯“当啷”坠地,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抓桌沿,身体前倾,险些从椅子上栽下来;普拉通・朱波夫则瞪大了眼睛,嘴巴张合几次,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本尼格森用布满血丝的眼睛扫过朱波夫兄弟骤然苍白的脸,抓起黄铜地球仪猛地转动,指尖用力戳在地图上瑞典、普鲁士、波兰、土耳其和波斯的位置,继续怒吼道:

  “都看清楚了,安德鲁法国的绞索即将落到俄罗斯的头上,所以阿诺索夫绑架女大公属于蓄谋已久的阴谋!”他的手臂青筋暴起,将地球仪重重砸在桌上,震得桌上的墨水瓶一阵晃动。

  尼古拉・朱波夫踉跄着扶住桌沿,喉结剧烈滚动,声音颤抖地问道:“那……那该如何是好?”恐惧与慌乱在他眼中蔓延,再也不见刚才的傲慢。

  毫无疑问,这份记录着“弑君细节”的书信,一旦被法国人曝光出来,恼羞成怒的亚历山大一定会想方设法的处死朱波夫兄弟。当然,还有同为难兄难弟的本尼格森。

  本尼格森拾起跌落的酒瓶,仰头一口气喝了个精光,辛辣的酒液顺着嘴角流下,他用手背随意地一抹,继而回应道,语气中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

  “我们一起去面见皇储亚历山大,必须告诉他,要抢在安娜女大公渡过涅曼河之前予以截杀!俄国全境戒严,悬赏十万卢布缉拿阿诺索夫和家人,还有安娜女大公……总而言之一句话,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胆敢包庇阿诺索夫及其家族者,一律杀无赦!”

  本尼格森的喉结剧烈滚动,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墙上东普鲁士地图。随着最后一个字落下。

  “比比科夫!”他暴喝一声,震得房梁上的灰尘簌簌掉落。正撞开门冲进来的副官一个趔趄,尚未站稳便被剑柄狠狠砸在胸口。本尼格森的手掌几乎要掐进对方肩膀:

  “去,带领你麾下的勇士!”

  下一刻,两百名哥萨克骑兵的马蹄声已在庭院外炸开,铁蹄踏碎残雪的声响混着马嘶声撞进屋内。本尼格森突然抓住上校副官的衣领,将人抵在冰冷的墙壁上,鼻尖几乎要撞上对方:“沿着商路大道追击。遇到任何阻拦……包括地方驻军,给我连人带马踏过去!”

  朱波夫兄弟匆匆将印章按在授权书上,滚烫的蜡油溅在比比科夫手背。本尼格森猛地夺过文书,用剑尖挑起纸张甩向副官:

  “1小时后,新沙皇将在上面签字,所以这就是枢密院与陛下联合签署的处决令!从现在起,你的军刀所指即是王法!敢让女大公的裙摆沾到涅曼河的水……”

  说道这里,本尼格森突然松开手,佩剑哐当一声落在比比科夫脚边,“我就用这把剑,亲手把你的肠子挂在圣彼得堡城头的旗杆上!”

  副官转身离开的瞬间,本尼格森已大步跨出房门,他军靴跟重重砸在台阶上的声响,与远处集结的号角声混作一团。

  ……

  政变次日的圣彼得堡笼罩在诡异的氛围中,晨雾裹挟着冬宫未散尽的硝烟,在大街小巷间弥漫。天还未完全亮透,油墨未干的皇家布告便已贴满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湿漉漉的纸张被匆忙地按在斑驳的墙面上,浆糊顺着字迹蜿蜒流下,将“尊敬的沙皇保罗一世陛下,因患上‘中风’而不幸去世”的字样晕染得模糊不清,却又像极了这个王朝讳莫如深的秘密。寒风掠过,布告边角卷起,拍打着墙面,仿佛在无声诉说着什么。

  数日后,已被驱逐出圣彼得堡的法国大使科兰古侯爵,在边境驿站里听闻这一消息。他正端着一杯温热中的咖啡。

  听到消息的瞬间,他忍不住嗤笑出声,将咖啡杯重重砸在木桌上,溅出的咖啡在粗糙的桌面上迅速漫开:

  “俄国人应当发明另外一种疾病,以解释俄罗斯皇帝之死。”他的话语中满是嘲讽,眼神中透着轻蔑与了然。

  在罗曼诺夫王朝的历史长河中,“中风”早已成为掩饰君主死于非命的惯用托辞。远的不说,最近的彼得三世被害,官方解释先是“中风”,而后又改成“死于痔疮”,这些欲盖弥彰的说法,在欧洲宫廷间早已沦为笑柄。

  然而在俄国境内,贵族与民众的反应却是出奇的相似。尽管尚处于国丧期间,压抑许久的喜悦却如同决堤的洪水,难以掩饰。

  在金碧辉煌的高官显贵客厅里,水晶吊灯下,贵族们举杯相庆,低声谈论着即将到来的变革;在狭窄破旧的普通百姓旧屋里,主妇们围坐在简陋的灶台旁,脸上洋溢着难得的笑容;甚至在寒风凛冽的大街上,陌生人之间也纷纷拥抱,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同声为新皇祝福。

  保罗一世在位的四年,对于俄国而言,就像一场挥之不去的噩梦。严苛的统治、接连不断的军事失败,让整个帝国疲惫不堪。如今,人们迫不及待地想要拥抱新的未来。

  保罗遇害的第二天傍晚,暮色笼罩着圣彼得堡。亚历山大身着笔挺的军装,神情庄重地出现在禁卫军换岗仪式上。他身姿挺拔,在夕阳的余晖中,宛如一座雕像。

  传统的罗曼诺夫王朝仪式庄重而肃穆,随着仪式的进行,他象征性地接过了禁卫军的指挥权,这一刻,仿佛整个帝国的命运也随之交到了他的手中。随后,他任命已发誓效忠自己的拉耶夫斯基将军,继续担当禁卫军统领。

  街道两旁,欣喜若狂的人群将道路围得水泄不通。他们踮起脚尖,争相目睹将在数天之后,正式登基的新沙皇的风采。

  所有人都在高声欢呼着:“快来瞧瞧看,我门的小爸爸(新沙皇)多么英俊高大,多么年青!啊,他的神情多么忧伤!等到皇储加冕之后,我们的帝国终于拥有了一位开明善良的君主!”

  此起彼伏的欢呼声中,人们将对美好生活的向往,都寄托在了这位新皇身上。在民众眼中,亚历山大的出现,预示着为期四年的“保罗恶梦”终于结束,阳光灿烂的未来正在向俄国人招手。

  冬宫书房内,刚刚送走朱波夫兄弟与本尼格森三人的亚历山大,独自站在房间中央。墙角的沙漏中,细沙正无声地流逝,仿佛在计量着剩下的时间,也在计量着未来的命运。

  亚历山大的目光紧紧盯着沙漏,思绪万千。良久,他缓缓走到办公桌前,拿起羽毛笔,蘸了蘸墨水,在一份通缉公文下郑重地签署了自己的名字。墨水落在纸张上,晕染出深色的痕迹,仿佛是他内心纠结的写照。

  随后,这位俄罗斯帝国的继承人叫来自己的副官,他声音低沉而坚定的命令道:“传令,即刻封锁所有边境口岸,尤其是靠近东普鲁士的边境。无论付出任何代价,绝不能让安娜女大公踏入涅曼河的左岸。”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妹妹安娜女大公那稚嫩的脸庞在他脑海中浮现,可现实容不得他心软。

  最终,即将登基的新沙皇冷声道:“至于叛军首领阿诺索夫,及其家族……立刻缉捕,反抗者,一律格杀勿论。”

  话语落下,书房内陷入了死寂,只有沙漏中细沙流动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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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兰西17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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