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样的体力才能抗住巨石的怒火!”
鲨鱼的提醒反倒起了负面的效果,但凡自诩强大的战士都有一股这样的傲气,不愿让人觉得自己有胜之不武之嫌。巨石听罢此话后,直接将锤子放到地上,两手拄着锤柄冷笑,似乎真的在等待杰森恢复体力。
而杰森居然也就不再进攻,同样用一只手拄着长矛,翘起二郎腿,就这么开始闲聊起来:“你这话未免有些托大,阿里巴巴曾经说过:给我一个支点,我就能撬动地球,一块巨石又算什么……”
“谁说的?”巨石挑起了眉毛。
“呃,阿……阿尔巴拉辛说的,对,就是阿尔巴拉辛!”杰森无比肯定地点头道。
“那不是个地名嘛?”巨石怒道,“你他妈在逗我?”
“反正是个姓阿的说的。”杰森道。
巨石气得吹胡须瞪眼,大手一指杰森,声音拔高了几度说道:“来来来,你撬一个给我看看!”
杰森没心没肺地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让巨石感到一头雾水。过了半天,他才突然收敛笑容问道:“你很自信?”
“废话!”
“那咱们打个赌。”杰森沉声说道,“你拿战锤砸我,我保证不后退,要是我接住了你的攻击,你当场认输给我滚蛋,咋样?”
巨石怒极反笑,提起战锤握在手上说道:“这种要求我还是第一次听说,那就来呀!”
杰森转头朝向观众:“你们说,我能接住他这一锤吗?”
观众们见两人半天不打,本已开始不耐烦地鼓噪起来,此时却齐声叫嚷道:“能!能!”
杰森便回头对巨石笑道:“你看,连他们都不看好你这坨石头。”
“少他妈废话,看着点,老子来了!”巨石侧过身子,已经做好了进攻的准备。
“要想赢回观众的支持,你还得更努力点,记住,用尽全力砸我!”杰森此时的表情已经接近于犯贱,恨得巨石牙齿痒痒,真想立刻用锤头砸烂他的两排小白牙。
“来啦!”巨石吼道。
“来呀!”杰森双眼逼视着他,两腿一前一后站定,盾牌已经死死护住了前胸,看模样就是准备硬接这一锤。
“老子他妈来了!”巨石用更大的声音吼道。
“你他妈的快来呀!”杰森也用高声叫嚷回应着他。
而在即将出锤的这一刹那,巨石奥拉夫的脑中却闪过无数个矛盾的想法,让他突然感到莫衷一是。
他真要硬接老子这一锤?
砸不烂他的胳膊,我这几十年算白活了……
万一他趁我蓄力的时候突袭我呢?
观众准会用唾沫把他淹死!
可观众的心思谁又能猜得到……
老子只要全力砸向那面盾牌就行!
要不……还是留点回旋的余地?
别婆婆妈妈的了,赶紧出锤!!!
于是在这样的杂念之中,他双手举过头顶,整根战锤开始绕头飞舞,紧绷的肌肉再次发出爆裂的响声,在一对一的公平决斗之中,他已很久没有遇到这种站立不动的活靶子了。风声在耳边响起,而且有愈演愈烈之势,这种感觉就像对着木质假人训练时的姿态,有些熟悉,却似乎更加陌生。
因为他的对手从来没有像假人那样不知闪躲,所以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在假人前训练了。
战锤挥舞了一圈,这是平时进攻时的标准姿势,而抬起眼皮时,对面的矮个子却伸出舌头做了一个狰狞的鬼脸,简直就是赤裸裸的轻蔑。
还不够,再来一圈!
风声加剧了一倍,尖锐的嘶鸣从呜咽中异军突起。巨石全身心享受起这种没有顾忌的发力动作,浑身的肌肉也欣然体味着许久不曾相逢的舒张感,在高速的旋转中,锤柄已经产生了不小的弯曲度,而这种爽快的感觉甚至让他舍不得停下来。
在对面,杰森双目圆睁开来,脑袋左右微微摇摆,似乎无法耐受这扑面的疾风。
最后一圈,我砸不死你!
巨石咆哮起来,那短促的吼叫在狂风中犹如一声惊雷。他的腰肢剧烈摆动着,将全身的力量汇入头顶的巨锤之中,有那么一刻,他怀疑自己若是还不出击,将会被自己的锤子带得飞上蓝天。
来了!受死吧小子!
再次看向前方,他无比期待地想要看看那张欠揍的脸上究竟能有多么的恐惧。他甚至已经已经做好了下一步的打算,一旦杰森被砸倒在地,他的下一次攻击绝对会瞄向对方的丑脸。
话多死得快,你明白得太晚了……
然而想象中的画面并没有出现。原本应该是杰森脸颊的方向,此刻已被黝黑的钢铁替代。这片黝黑占据了他视野的大部分,而且还在不断扩大,以他多年的经验来说,这场景代表着……
我操你大爷的!
腮帮子被坚硬的钢盾狠狠拍中,原本就已处于失控边缘的身体,此时终于突破了临界点,而正打算发起最后冲刺的右臂,也毫无悬念地磕在了那坨钢铁上。他感觉到天旋地转,战锤也从手中脱离,耳中连续听到两声闷响,晕乎乎地已经分不出哪一声是战锤落地,哪一下又是自己摔倒。
“耶!”杰森兴奋地欢呼起来,带动起观众的热烈情绪。他走到地面被庞大身躯砸出的深坑旁边,伸出长矛指向巨汉的脸。
“现在你来感受感受阿基米德的怒火吧!”这一回,他终于叫对了那个古希腊科学家的名字。
等待了许久,身下的奥拉夫才有了一丝反应,他的眼睛先是四下转动了一轮,随后才看清脸前的那只矛尖,带着无奈却又不甚服气的语气说道:“来嘛,杀了我嘛!”
杰森无动于衷地说道:“你要是认赌服输呢,咱们这事就算了。”
没有反应,巨汉的肚子上下起伏,那身原本就显得紧绷的锁子甲便随着他的呼吸在阳光下闪烁。
“你要是认输,就抓住矛杆,我拉你起来。”杰森又补上一句。隔了半晌,才听见对方无奈的回答。
“手麻……我他妈撞着麻筋了……”
在人们的哄笑声中,杰森也乐呵呵地解开盾牌,将巨石搀扶了起来。两人面对观众一同鞠躬,便听见他们齐声呼喊着胜利者的名字:“杰森,杰森,杰森!”
而这叫喊声,是从酒馆众人所在的包厢里首先发出的。
“妈的,你别使劲按我的背,老子腰疼!”巨石的鞠躬动作完全是在杰森的带动下不情不愿地完成的,他现在已经明白杰森是在耍赖,但却既然已被给足了面子,他便也不愿再撕破脸皮。
“还有,老子是诺曼人。”
杰森使劲拍了一下巨汉的后背,笑道:“我知道。”
从一开始,在奥拉夫开口讲出法语的时候,杰森便隐约猜到了对方的身份。他的法语里带着典型的宫廷腔调,与大多数异邦贵族热衷于学习的巴黎口音有所不同,尤其是对小舌音的奇特使用,让杰森这个以法语为母语的人在一瞬间就判断出来,这人肯定来自于诺曼底地区,没准还是个骑士,“奥拉夫”这种为人熟知的维京名字有可能都是假的。
也是在这样先入为主的判断之下,杰森才敢用一个富于骑士精神的赌约来决出胜负,而不是直接杀死对方。观众们也没有逼人太甚,既然是骑士间的决斗,那么点到为止的约定便是受到欢迎的,没必要像真正的角斗士那样,一定要靠群众的大拇指来决定败者的生死。
其实讲真心话,巨石以他那纯正的宫廷腔调说出来的粗话,听起来简直就像用上好的丝绸擦屁股一般暴殄天物。
巨石扭头想走,但又显得不甘心,他犹豫着回头说道:“我在想,要是我选择无视你说的那堆屁话,说不定现在躺在地上的就是你了。”
杰森则坦然承认道:“我的确耍了些小伎俩,不过也怪你心里杂念太多。”
“妈了个巴子的……”巨石白了杰森一眼,朝地上吐着唾沫,“小心点,我只是他们请来帮忙的,而真正被他们训练过的那群疯子,可不吃你这一套破玩意儿。”
目送着巨汉走远,杰森回头冷冷望向阳台上的鲨鱼,两人的目光在半空相遇,噼里啪啦直冒火花。前两场的战斗极尽刁钻之计,明显倾注了他们不少心血,却被杰森在短暂的时间里迅速化解,细细想来,水蛭那个老阴比现在一定很沮丧。
从这个角度看去,鲨鱼脸上的肌肉都在颤抖,要不是场地的边缘布满了血淋淋的尖刺,杰森发誓他一定会飞扑上去给这个阿拉伯人当胸一矛。
“阿达拉,你感觉桶里还剩多少水?”他走到场地的另一侧,用温柔安抚的语调询问小姑娘。
“我,我不知道……我的脚已经湿透了……”阿达拉的声音在颤抖,目光中夹杂着无助。
“别怕,孩子,别怕。”杰森努力露出一个微笑,“你试试看,能不能将身体挪开一些,稍微侧身也行。”
“我试过了,椅子是被固定住的……”阿达拉说道,她和卡丽是被面对面绑缚在椅子上的,双手双脚都无法动弹分毫,卡丽为了保持呼吸,脖子已经歪向一侧不知多久,现在就连看一眼杰森的精神都打不起来,若再这样下去,天知道会发生什么状况。
而那愈发显得可憎的鲨鱼也在背后开始说话:“不要妄想半路逃脱了,要有点契约精神不是吗?现在回到你的回去,咱们看看下一个出场者会给大家带来怎样的惊喜。”
栅栏门再次打开,从里面走出来的,是一个无比熟悉,却又完全陌生的面孔。削掉头顶的地中海发型,宽大的僧侣长袍,胸前左右甩动的银色十字架,上述的任何一样特征都不应该出现在这充满腥臭味的场地上。
然而它便那样实打实地发生了,观众们还在纳闷为什么会从门里出现一个修士,杰森的心中却翻起了比其他人惊讶十倍的巨浪。
“黑狼?你什么时候皈依了教会?”
这样的惊讶还未彻底过去,下一轮的冲击已经袭来。只见黑狼的脸上毫无一丝血色,全身不住地颤抖着,一双完全不属于人类的浑噩眼珠正直勾勾地盯着杰森,对于他的话语恍若未闻,嘴角却渐渐扯起一道残忍的曲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