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当何蓓宁拿着验孕单阳性的报告,来找田宜梧商量对策的时候,田宜梧完全没有一丝嫌恶的好声安慰她、耐心听她讲;
当她哭哭啼啼告诉田宜梧,自己一个月前在fun肆酒吧玩乐时,不知被谁灌醉昏睡,醒来时躺在厕所旁……而自己如今,连孩子的父亲是谁都不知道的时候,田宜梧也只是拿一种怜悯的神情望着她,伸手把她搂进怀里;
甚至当她说到,希望田宜梧娶了自己,等孩子生下来落了户口,再行离婚的时候,田宜梧答应的更是毫不犹豫。
“蓓宁,你陪我复读过一年高三。咱们之间,是过命的交情。在我心里,你就和我的亲妹妹一样。替你遮掩避避风头这些小事,我自然是能帮就帮的。”
田宜梧说这些话的时候,神色忽明忽暗,何蓓宁辨不出悲喜。
“哪怕宜梧对我的感情不是爱,至少也是刻入骨髓的亲情吧。”
何蓓宁后来这么只能总结,也终于得到了几分安慰。
田宜梧方面亲笔定下的一众请柬,原来也写了湖波的一份。
是何蓓宁看见后,刻意拿走的。
那个女人来了,总不是什么好事。
这是何蓓宁的直觉。
可是如今,湖波还是出现了。当这个女人真真切切往自己面前一站,往两家亲属面前一站,往自己的新郎对面一站,她能明显感觉到田宜梧的失控。
身旁男人的声音里发出嘶嘶的低吼,好像在努力的克制着什么。攥着花球的那一端手劲儿,也莫名的紧了起来。刚刚林鸿宇来抢亲的时候,他可完全没这么大的反应。
“波波——”田宜梧开口喊出这两个字,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摆出两次像黑糖琥珀珍珠一样圆润的口型。
湖波见状,忽然就笑了,她已经太久没有亲眼看见自己的名字,出现在田宜梧的嘴边了。
刚刚接受过卫寐宣真气传输的她,如今身材纤细苗条、容貌倾国倾城,倒是和身旁的男子看似一对佳偶天成。
但是对不起,湖波和卫寐宣这次,还是来抢亲的。
“今日田老板大婚,怎么也不叫上我这位老朋友一起来喝杯喜酒啊?我还给两位新人,准备了一份大礼呢!”
湖波看似云淡风轻的和堂里的新人打着招呼,可是周围宾客都知道,真心要打招呼送祝福的,不可能选这个时间地点。
虽然湖波的话里带了些柔,但是抢亲的行为还是准确无误。
“我……我给你的请柬你没有收到吗?”田宜梧嗫嚅着开口,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此刻的湖波。他只知道心里最rou软的一块角落正在无止境的塌陷,陷到地狱的最深处。
“给她的请柬是我拿走的。宜梧,咱们和她一不亲二不眷的,没那么熟。”何蓓宁急急的出口,又忽然噤了声。她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些什么,心虚些什么。
“是啊,蓓宁说得对,宜梧,”田母这时候接了话头,不管现在这姑娘又是什么来历,可是不行……
林鸿宇的事情还没解决,再来一个,今后老田家在这街坊邻里间,恐怕是要一辈子抬不起头来了。
“宜梧,你太傻了,什么杂七杂八的人都往大喜日子上引,指望着得到他们的祝福,让尽可能多的人沾沾你这份喜气。可是你看看,你之前那个学妹对你存了什么心思,至于这位嘛……”
田母偏转头去,看向堂下湖波的眼神,刹那凌厉。
“姑娘,你和你身边的这位朋友,若是真心诚意来讨我们宜梧一杯喜酒吃的,还请麻烦站到一旁,不要干扰拜堂大礼才是。”
湖波试想过很多次和田宜梧一起去见他父母的场景,想象过田宜梧的母亲究竟会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想象着*见未来公公婆婆该带些什么礼物,梳上什么样的妆容,说着什么样的客套话,要不要下厨帮忙做饭,要不要抢过扫把帮忙打扫家务,要不要临时突击学一学麻将骨牌陪他们来上几局……要不要……
“我的妈妈,是我见过这个世界上最完备的女人。”
“我每天都和我妈打电话至少一个小时……”
“我妈很不容易,我算是她一个人带大的。”
然而湖波眼下看见的田母,烫着时髦的小波浪卷红棕色头发,抹着墙壁灰一样白净的粉,和大街上五六十岁上下爱花俏的女性们一般无二。
她没有田宜梧说的那么荣耀,她也只是个普通人。眼神里闪着专属于中年妇女的市侩和计较,在多年生活风霜中苦苦支撑着整个家庭。
此刻,她看见自己第一反应,那一瞬间的表情,是厌恶,是恐惧,是不解,唯独没有喜爱。
这也正常,谁也不会喜欢大闹自己儿子婚宴的女子。
也许湖波这辈子命中注定和处理婆媳关系无缘,经此一闹,这个女人恐怕不可能让自己进门。
湖波觉得世事走马灯一样在自己的面前纷繁踏过,忽然就生了些恍惚。正午的日头让她的脑袋愈发昏沉,她不知道此行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看见田宜梧再喊自己一次?看见田宜梧的母亲从见面第一眼就讨厌自己?看见何蓓宁在成亲当日沦为众人的笑柄?
这就是她想要的?
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事已至此,无法后悔了。
湖波说不出话来,握着卫寐宣的手,有些微微的颤抖。汗湿浸润了手心,却在很快的时间里被卫寐宣的真气烘干。
自她进场,田宜梧的目光就没有从她身上移开过半分。
以前田宜梧看向湖波,也是这样专注不二的目光,让湖波误以为,是表明了与众不同的喜欢。
可是如今看来,看向谁,喜欢谁,和谁在一起,真的是截然不同的三件事。
“田老妇人一番话说得自是在理。”卫寐宣在此刻,气定神闲的开了口。一身华服的他气宇轩昂,蟠龙锦绣的袍子上,交颈的凤凰图案栩栩如生。
卫寐宣就像是一个黑洞,日头落在他身上,好像全部被他吸收一样,连光线都逸不出分毫。众人的目光也是牢牢地锁在了他的身上,被这样强大的气场吸走了所有的心神。
然而,湖波已经无暇管他要说什么,音节,字符,发声,每一个字都听得懂,但是连不起来意思。
湖波心里有一块地方已经死去了,可惜无人献花,只能自行吊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