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满完成了任务的湖波,按照惯例回到馨香缘向卫寐宣复命。不等她进门,卫寐宣已经快步走出来迎接她。
湖波想,如果自己真的算是一个杀手,那也是个备受主子荣宠的杀手。
“波儿,此行还顺利吗?你可有受伤?”
卫寐宣眼神里的关切是真真切切的,这份丝毫不加掩饰的情谊,就像阳光一样,一点一滴的蒸发掉湖波心里的阴暗。
“宣宣,你能不能收手啊?别再复仇了。”
“那些你曾经的冤亲债主,他们现在过得怎么样,其实已经和你没有关系了。”
虽然知道卫寐宣不会听,但湖波还是柔着声音,固执的劝。并不是她的手上不能沾血,事实上,她手上的血污,这辈子大概都永远不可能洗干净了。
湖波自认是个残忍的杀手,也许是吧。如果能让卫寐宣多满意、多舒心的过上一分钟的话,她都不介意手上多一条人命。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湖波知道,像自己这般行径,就算进地狱,都算是轻的。想要替天行道,也自然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如果卫寐宣真的要进地狱,那么湖波自然愿意陪他一起。
只是能不能幸福快乐的和自己一起进地狱呢?不要带仇恨。
毕竟仇恨这种东西,只会折磨自己。
“好。”
卫寐宣回了湖波清清简简的一个字,却让湖波愣神了半晌。
“再帮我杀最后一个人,我就收手了。”
“最后一个人?”
“嗯,最后一个人。”
“收手以后呢,你有什么打算?”
“带着你去云游四方。”
“就这样?”
“嗯,就这样。”
“我不……”
“你不愿意?”
“只有云游四方怎么够啊,你不应该再带着我吃喝玩乐什么的吗?我和你说,那个五星级酒店的总统套房,我都没有住过;还有星空民宿,传说是可以直接和上帝对话的那种;我还想买一座很大很大的房子,里面铺满草坪,有蘑菇屋,床上摆满我喜欢的毛绒玩具……”
卫寐宣微微眯起了眼,看着湖波像个粉红心的少女,尽情畅想未来的样子。真是美好啊,她本就该拥有这么美好的人生。
哪怕是自己此生都给不了的,美好的人生。
有些医生只能刨走痛苦,却不擅长制造甜蜜。卫寐宣自认能除去湖波心里的毒疮,但是能不能治愈,他不知道。
或者说,她不能,他知道。
那个叫彼得乔的人,也许可以吧。
湖波应该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她是该位列仙班的宿命,而自己只是她人生中的一个过客,到了天上也不过是同僚。
希望到了九天凡尘,自己还能再次挽起她的手,请诸仙作证,在玉帝和王母面前喜结连理。
希望那时候,还能两不相忘。
“好,我都答应你。”
湖波神采奕奕的眼神突然黯淡了下去,很快变得一如往常。不论是劫是缘,都只能只身闯一闯。
“要杀的最后一个人,是谁?”
“你旧时的心上人,田宜梧。”
“……”
❀❀❀
“你让我亲手杀了田田?这事情是不可能的,我……”
“你还喜欢他,你还爱他?”
“我……”
“你对我的喜欢是假的,这么多时间强迫自己留在我身边很难过吧?”
“我没有。”
“我帮你除去何蓓宁、杀死迪琅潇、诅咒陈诺诺的时候,你都是怎么想的?”
“宣宣,你不要逼我。”
“选我,还是选田狗?”
“这我没法儿选。”
“你走吧。”
说着,卫寐宣就把湖波往门外推。湖波死死抓着他的衣袖不撒手,这是什么鬼世界她都不知道,如果卫寐宣这个造物主一走了之,可能就再也出不去了。
卫寐宣见抽身不易,转身念起了瞬移诀,在他刚刚开动嘴唇的那一秒,
“我同意。”
“嗯?你同意什么?”
“我……我同意帮你杀了田宜梧。”
“不后悔?”
“他当年拒绝我十次,他也没有后悔过。”
“好,好啊,”卫寐宣定睛看着湖波,拍手朗声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飙出来,
“我想,田宜梧这辈子做过的最后悔的一件事,大概就是拒绝你。”
“是啊,如果他答应我,说不定孩子我都帮他生一打了。”
“你是猪吗?”
“……”
❀❀❀
说是最后一个人,但是湖波并没有预料中的那么轻松,因为卫寐宣需要她杀死来自四级世界的所有田宜梧。
目前,湖波和卫寐宣处于三千大三世界的第二层,也就是湖波从门里寺进入的潜意识表层。
何蓓宁在大婚之日死去的第三层,是湖波在昊天塔沉睡中,进入的潜意识深层。
而这一切的造梦人卫寐宣,还保有凌驾于湖波潜意识中的第四层——至幻境极深层。
那是湖波都没能去过的领域,她也不知道在那里的田宜梧,面对自己会是什么样的情态。
每一层的世界都亦真亦幻,易虚易实。
而于超国和伊斓韵所在的,正是何蓓宁死去的第三层。
也就是说,就在此刻,湖波和卫寐宣的房门外,就生生趴着两个女鬼,在一字一句的听着屋内人的墙角。
何蓓宁和伊斓韵,由于共同的仇恨,已经结为了同盟。
她们唯一的目的,就是杀死湖波,为自己报仇。
如果刚刚湖波放任卫寐宣离开,那么她现在还能不能好好的在这一层活着,都是问题。
虽然卫寐宣卫大人,绝不可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如今既然要层层诛心,那就从第三层开始吧。
❀❀❀
深夜,田宜梧从睡梦中惊醒。
梦境中的湖波正拿了一对长刀短剑怔怔的对着自己,就像是一个没有生命力的提线木偶。
“波波——波波你怎么了?波波你别过来,我害怕,波波,啊!”
田宜梧是痛醒的。
他翻开被子,一身冷汗完全浸湿了身下的床单被套,可是梦中那些伤口,似乎从来没有存在过。
“我这是怎么了?”田宜梧最近经常做这样的梦,梦见湖波要杀自己。但是杀人这种事情最讲究的就是动机,如今何蓓宁已死,湖波又何必?
再说了,波波那么善良的女孩子,连只蚂蚁都不舍得踩死,她又怎么会杀人呢。
下一秒,梦境里的湖波猛地推开身侧的屋门,如鬼魅一般,直挺挺的站在了田宜梧的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