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口袋熊三角裤,一件薄薄的初秋红枫睡衣,两片挣脱眼眵束缚强行睁开的上下眼睑,一口饥肠辘辘咕咕叫的肚子,披头散发、睡眼惺忪的湖波,在床上瞄到10:33的手机显示时间时,瞬间惊出一身冷汗。
印象里,影像学老师最新发布的线上课程单元测试似乎是10:40截止,而桌上的笔记本电脑此刻还没打开。
想着自己昨天熬夜到凌晨一两点,强撑着听完了呼吸系统单元所有课程视频,再三核对找出的本次测试全部正确答案,湖波心惊肉跳出一阵痉挛。
以往在P大学校宿舍或者图书馆,湖波都是在学习课程的空隙里插播电视剧当下饭菜;而现在住在彼得乔梁熙区星光钻石大街的别墅里,湖波都是在刷电视剧的空隙里插播学习课程当调味品。
还在家借口养病的湖波,正有偿给P大的新生们代课打发时间,顺便捞上一笔不多不少的零花钱。P大医学系的课程一向以晦涩难懂闻名,纵是湖波这个基因分子制药的博士,也不太听得分明。
可怜刚来没几年的那群医学生学弟学妹们,又要熟悉米国的语言环境,又要隔三差五去P大附属S院出公差,实在忙不过来。
还好学医的家境都不算拮据,湖波这个学期整整接了来自医学院各大年级各大专业的《影像学》、《妇产科学》、《儿科学》、《针灸学》、《内科学》、《外科学》六门网络课程,每天变着花样签到上课,还要交各式各样的作业。
教学平台上四个账号来回切换,湖波简直比彼得乔还要忙碌。不过不交学费却能学到知识,还能赚大笔代课费,全天下实在找不出什么比这更好的买卖了。
附:湖波的课程表(代课致富大业)
周一:临床医学大二の诺德儿科学+基础医学大一の希拉里外科学
周二:临床医学大二の利特松内科学+临床医学大三の菲尔针灸学
周三:基础医学大一の希拉里外科学
周四:临床医学大二の利特松影像学、内科学
周五:基础医学大一の希拉里妇科学+临床医学大三の菲尔针灸学
这样的生活除了每天签到要起来,测试要提前找答案,交作业不能错过DDL以外,实在是太过安逸,安逸到湖波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出院前,彼得乔已经顺利替自己拿到了P大的博士学位证书,就连自己博士论文《研究胆南星提取物对大白鼠乳腺致癌基因的改变》的收尾工作都是彼得乔替自己完成的。
湖波只坐着轮椅,参加了最后的博士论文答辩。答辩现场有艾伦导师压着,没有教授敢刻意刁难,不过是问了几个常规问题,就判为合格通过了。
一出答辩教室,一束康乃馨缀满天星的鲜花就塞到了湖波手里,满捧的花香让湖波不由自主的嘴角上扬。
印象里自己好像从来没有收到过鲜花呢,不管是高考结束以后,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那天,还是本科毕业、硕士毕业……庆祝的好像永远都是美食,鲜花对她来说太奢侈了。
可有哪个女生不喜欢花呢?
对面的彼得乔朝湖波一个人微微的笑着,窗外柔和的阳光打在他纤细的金丝边眼镜框上,空气中四散的金色碎屑折射出七彩的光芒,男子好像坠入凡间的天使。
随着湖波的目光下移,男人有着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身材,颀长挺拔的身线,但是职业化的白衬衫、黑裤子,暴露了他刚刚从法门森公司赶过来的事实。
一旁的总裁助理戴维斯还在抚着胸口大声喘着气,怀里抱着三瓶金装贝多颂咖啡,那是昨天湖波刚和彼得乔讨论的“还有什么好喝的饮料呀”话题答案。
此刻的彼得乔真真切切站在湖波对面,完完全全为了湖波一个人而来,满心满眼也只有湖波一个人。意识到这些的湖波,莫名就有些想哭。
这种完全不受控制的想哭的心情,和自己博士毕业时能有人前来道贺没关系,和来人还送了自己一束花没关系,和来人就站在自己对面没关系,和来人这么多天对自己的精心照料没关系,和来人正好就是自己喜欢的样子也没关系……只是彼得乔此举,让湖波确信了一件事情。
无论怎么假装,站在眼前的人,都不是自己曾经喜欢的田宜梧。
他是P大的校友,他是法门森公司的总裁,他是土生土长的米国人,他叫彼得乔。
他是自己现在喜欢的人。
❀❀❀
湖波在C大与田宜梧同届,但是不同班级、不同专业。两个人本科毕业的时候,明明就在同一场毕业晚会,但是湖波却和田宜梧连一张合照都没有。
田宜梧被宿舍的好兄弟围绕着,被京剧社的学弟学妹们围绕着,甚至被外校的票友们围绕着……身为C大连续蝉联3年的票选校草,田宜梧的身边永远都是形形色色络绎不绝的人。
那些人把他围得水泄不通,湖波根本连一点点空隙都挤不进去。
湖波甚至没有勇气,也没有机会去到喜欢的人身边。他就像天上的星星,光芒太耀眼。湖波以为他会孤独,他会冷清,试图靠近,试图温暖,可是却发现他唯一的心愿,只是发出更多的光,照进更多人心里。
“原谅我这一生放荡不羁爱自由,也会怕有一天会跌倒。”
那一天会来吗?你会有那一天吗?田田?
湖波以前看田宜梧,总觉得他身上有一种裹挟了江湖侠气和江南婉约的美,这种混合的美硬生生让花旦的娇媚多了几分悲情。
所以湖波总是杞人忧天一般的心疼他,害怕有什么悲剧性的命运降临到他身上,害怕他也会像舞台上扮演的角色那样,做着一些毫无私心的大义凛然的抉择。
那些选择会成全他自己的忠义,会成全一个从小爱好金庸的小男生的家国情怀,但是对于身边爱他的人来说,就是完全是一种不能承受之重。